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不许催更,高度洁癖,不拆不逆
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瓶邪】《冥婚》完整修改版41—45(民国架空,强娶梗,小甜饼,HE,女装有~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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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这事我想了好几天了,根本想不通张起灵为什么要亲我,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还不是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啥也不说就凑了过来。

根据他的一贯表现,我怀疑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难道他会是真的想亲我吗?根本不可能。

黑瞎子给我写的那封信简直就是胡扯,早就被我抛之脑后了,直到张起灵“亲”我,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档子事——也许黑瞎子也给张起灵写了一样的信?

如果真是这样,我是有点不高兴的,毕竟我才是受害者,我都没着急赶快离开,他干嘛搞得这么嫌弃我的样子,我天天多乖啊,是嫌弃我累赘还是怎么着。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样,跟我说清楚不行吗,天天做这种没交代的事情作甚,还是他觉得跟我没什么好说的?

张起灵朝我这边挪了挪,我很不自在的也朝后挪了挪,可惜这床小的要命,我都贴墙了也没能拉开多远的距离,他几乎都要贴到我脸上了,盯着我问道:“黑瞎子说了什么?”

他离得越来越近,手都撑到我脸边上了,我哪还有心情想那个神棍说了什么。不过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嘛?一说话气息都喷到我脸上来了。

我眼见躲不过去,干脆朝后使劲一靠,道:“他说什么你能不知道吗,干嘛还问我。”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那你干嘛——哎呦!”我心道怎么可能没跟你说呢,一时着急下意识想坐直身体,张起灵就在我五公分不到的位置,这一下脑门撞脑门,疼的我捂着脑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张起灵的脑门比石头还硬,我撞的呲牙咧嘴的,他倒是一点都没事,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见我疼的不行,伸手帮我揉了揉额头,我心说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啊,脑门长那么硬干嘛。

还没等我张嘴骂人,他顺势捧住我的脸,低头亲上了我的嘴巴。

同那天晚上一样的柔软的触感,只是这次我的脑子非常清楚,上次蜻蜓点水的一吻之后他就离开了,这次显然有所不同,他尝试用舌尖在我嘴唇上轻轻的舔舐。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他的舌头滑溜溜的,连把他推开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个吻大概持续了半分钟,他终于放开了我的脸,我下意识舔了舔嘴巴,结果他又亲了我一大口,然后才开口道:“我……”

“砰砰砰。”

“不好意思打扰了,张先生?请问吴先生醒了吗?已经可以用午餐了。”

我俩在做这档子事的时候突然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甭提多吓人了,我吓得一把就把张起灵给推开了,他猝不及防,差点给我推的撞到墙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羞耻感,好像是那种……嗯……说不清楚,硬要说的话,很像和人偷情被发现了。

”我已经醒了!醒了!”我扯起袖子使劲的擦了擦嘴,不想再和张起灵独处一室了,慌里慌张的爬起来穿外套,忙不迭的喊道。

来敲门的还是那个女学生,她见我来开门,朝我笑了笑,不过注意力还是明显放在张起灵身上。她引着我们去了餐厅,和吃大桌饭的信徒不同,我们被带到了一个西式风格的包厢里。

我心中了然,可能我睡觉的时候他们和张起灵有过交流,发现这位爷身份尊贵,才会有这样的单独待遇。看来不论是在哪里,有钱人还是有钱人。

西餐这东西,我听说过没吃过,曾经缠着三叔带我去吃,可三叔说洋鬼子都吃带血的牛肉,可恶心了,没什么好吃的,所有的菜都油腻腻的。

第一次吃,我还挺期待的,等了半天,终于有人进来上了两盘汤,真的是两盘,平平的小盘子里放着汤,甭提多奇怪了。

他们的勺子也是平平的,不是莲花勺,我拿着平平的勺子舀平盘子里的汤,舀到第三勺就起不来了。

餐具用不惯倒也罢了,可这汤一点都不爽口,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又腻又油,吃了这样的汤,怎么还有胃口吃其他的东西呢?张起灵可能也吃不惯这种西洋玩意,汤只喝了一口就把勺子放下了。

西餐和中餐不一样,菜是一道一道上的,每一道的分量都少的可怜,好大一个白盘子里只放一点点东西。吃到牛排的时候果然和三叔说的一样,一刀下去血水都流出来了,给我看的直恶心。

这种东西也能吃?我把叉子丢开,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叫什么香槟的洋酒,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酒味道还挺好的,一点也不辣还甜丝丝的。我还想再喝一口,被张起灵给按住了,他道:“洋酒后反劲,尝尝就行。”

得,连唯一还算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吃了,这一顿饭吃的我索然无味,最开始喝的那几口油腻腻的汤堵在嗓子眼,只想痛快的喝几大口茶压一压。

吃完饭有一个传教士堵住张起灵,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鸟语,他说完以后满怀期待的看着张起灵,张起灵也回了他一大堆叽里咕噜的鸟话,谈了约莫十五分钟,他俩握了握手,我们总算能离开了。

“小哥,刚你和那个传教士说的什么鸟语……不,外国话,是哪国的啊,你怎么还会说外国话啊。”我没想到张起灵看来这么老八板,居然会说怪腔怪调的外国话,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张起灵道那是英语,除了英语他也会说德语,因为他以前去过外国留学,如果我想学,他也可以教我。我道还是算了,说鸟语舌头都捋不直,我可不习惯要那么说话。

在外漂泊一天,大过年的什么好吃的也没吃到,还反被人吃了豆腐,最后都没要到合理的解释,我觉得很不开心,到家以后就朝厨房跑,缠着厨娘给我炸糖油粑粑吃,最好给弄一碗热乎乎的米粉吃,我快饿死了。

厨娘心疼我大过年的被赶出去,给我炸了满满一大盆糖油粑粑,又下了两大碗米粉,让我们端回去吃。

我们?我咬着糖油粑粑,回头一看,张起灵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他应该也是饿了,所以跟我来了厨房。我咽下嘴里的那一口,也懒得讲究那些有的没有的规矩,直接用筷子戳了一个递给他,让他赶快把肚子填饱。

拿回房里去吃太麻烦了,我让厨娘快去睡吧,灶火留着天气冷好取暖,我们吃完熄了火就回去了。厨娘不放心,再三叮嘱我别忘了把火给灭了,万一着火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辣椒吗?”我把小碗一点的米粉推给张起灵,打开辣椒罐舀了两大勺辣椒酱磕进自己碗里,顺嘴问道。

张起灵点了点头,手上却没有动作,好像在等我给他舀一勺。我恶狠狠的舀了一勺又放进了自己碗里,抬手把罐子里剩下的全部辣椒酱都倒进了他的米粉碗里。

没长手是吧,辣死你。




42


我错误估计了张起灵厚颜无耻的程度,就在那一瞬间,他迅速从旁边拽了一只空碗,用筷子挡住米粉朝下一磕,多余的辣椒酱就全部被磕到空碗里了,磕完以后他从锅里又舀了一勺汤进去,默默开吃。

整个过程干净利索,速度快到眼睛慢一慢都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居然连一滴汤都没有撒到外面去。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吸溜米粉,心说这么厉害你咋不去天桥底下变戏法啊。

耍人不成,我也懒得再耍第二次,随他去吧,吃饱就行。一碗热乎乎的米粉灌下肚子,热气从每个毛孔散发出来,甭提多暖和了。我下午睡得太久,吃完宵夜也不是很困,屋里没人肯定很冷,干脆坐在灶台边取暖。

张起灵也不怕待在厨房会有辱他大族长的身份,跟着我坐了下来。自从过完年,他好像就被鬼附身了一样,总是跟着我。

今天过完,明天张家就要来接人了,一想到那个冷冰冰的大宅,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烧的红彤彤的灶台也无法暖和起来。张起灵误以为我是怕冷,拿起旁边的柴火,很熟练的填了进去。

我问道:“你怎么还会烧火啊,你不是族长吗?”

张起灵道:“我并非一开始就是族长。”

这话他也说过一次,就算一开始不是族长,地位总不会太低吧,难道他能从烧火的一下子升级到族长?

“张家的事情,很复杂,跟一般家族不一样。”他难得多解释了一句,我对他家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时无话,我们并排坐在灶火前,耳边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柴火爆开的声音。我偷偷的瞄了一眼张起灵,他正盯着柴火看,跳跃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偏硬的面部线条,竟透露出几丝温柔的气息。

平心而论,我不讨厌张起灵,甚至还有一点喜欢他。他的性格初时接触让人有些拿捏不准,好像很严肃又很计较,相处久了才会发现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闷一点也不算是缺点了。

这么想来,也许我怕的不是和张起灵一辈子拴在一起,而是怕待在那个阴冷残酷的张家门楼里。要是换过来,张起灵住在我们家,我还真挺无所谓的。

“吴邪,你有想过以后吗。”看着看着,张起灵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很少会主动开口问问题,我直觉这个问题不是为了打发尴尬的气氛才问的,斟酌片刻,我谨慎的反问道:“你是说我们能分开五百米以后的事情吗?”

“是也不是。”他扭过头看向我,认真的道,“你打算在长沙城呆一辈子吗?”

难道他知道我家要举家搬迁到杭州的事情了?我一阵脸热,又想到这也没什么,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不搬家还能怎么办,又不是跑路,就硬着头皮道:“当然不可能了,婚礼的事情闹得那么难看,我们家也是要面子的,还怎么在长沙城里呆?等这破法术解除了,我们就搬家,搬到杭州去!”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喊的自己都莫名其妙。有时候我在心虚的时候会这么做,算是虚张声势,可现在我心什么虚啊,搬家难道还要跟这个人报备不成?

吼完以后,厨房里微妙的形成了短暂的回音,为了避免自己尴尬,我只好继续吼道:“太晚了,我回去睡了!”

言罢我站起了身,他也跟着我站了起来,道要送我,我道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家,我认识路。

就这样,本来没什么矛盾,难得聊了没几句,却以一个很奇怪的让人气闷的结局收了场。憋得我一宿没睡着,生的哪门子闷气也想不清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熬了两个黑眼圈。

大年初三一大早,张家的车早早的停在了我家门口,因为是过年,张海客还送来了一堆礼物。我揣着手看着他指挥仆人把东西朝我家里搬,莫名想起了那句谚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三叔明显和我想的一样,又没理由把人赶走把我留下,只能咬牙切齿的送我上了车,故意很大声的让我十五回来吃元宵,带我去看花灯会。

“开心了吧大少爷,搁家玩了这些天,怎么着,十五还要看花灯去?你多大了啊你。”张海客一见我就阴阳怪气的。

我心中闷的慌,懒得理他的冷嘲热讽,他见我不理他有些惊奇,本就只是顺嘴一句话,他转而跟张起灵说起了话来,道这几天族长不在,族里堆了不少事情,有几件是急事,必须立刻处理云云。

严格来说,新年还没有过去,年初三反而开始热闹起来,陆续有小摊子摆了出来,大街上的年味正浓,大人带着孩子去各家串门,有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把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弯腰递给孩子们。

与这一片欢乐喜庆的气氛不相符的,满大街只有张家这一户,他家门口连一点红色也没有,整栋建筑依旧死气沉沉的,连开门的下人都还是那个死德性。我老远就看到他们家门口的那个金椒图,很想拿桶红油漆泼上去,让他们也“过过年”。

跨过门槛的一瞬间,我心中的苦闷感达到了最高峰,只觉生无可恋。这座大宅像吃灵魂的巨兽,把每一个走进来的鲜活生命都吞噬殆尽,也许张家人都那么奇奇怪怪的,就是因为这宅子风水不好,住进来以后就会变成傻子。

张起灵见我气色不好,就让我回去吃了早餐再睡,中午晚上他都不回来吃了,不必等他,只是别栓门。




43


身心俱疲的我只想好好睡个觉,没想到回到卧室才发现,因为心里烦躁,我忘了把枕头带过来。

如果没有我的枕头,再困我也睡得不安稳。可是张起灵忙成那个样子,我说要回去拿枕头肯定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搞的,心里这么烦,明明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烦躁的东西,就是觉得不舒服,看什么都不顺眼。印象中我很少会有这种烦闷的感觉,三叔说是因为我的性子太懒了,懒到连气都生不过三天,我小时候天天嚎着要跟他绝交啊绝交啊,结果没过两个时辰我就全忘了,又抱着他的腿喊三叔了。

没了枕头,又睡惯了家里的自己的硬板床,再睡张家的席梦思我觉得很不舒服,到处都是软绵绵的。

我尝试把这又厚又重的床垫从床板上揪下来,未果。张海客那个家伙干嘛自作主张给我铺床垫啊,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就喜欢硬的床不行吗。

思来想去,我把目光放在了张起灵的床上,也许是因为年龄大了,他没有睡床垫,还是睡传统的硬板床。

反正他也不在,借他的床睡一下应该没事吧?上次我也睡了他的床,虽然是我家的客房,不过看起来他没有这方面的禁忌。

我盘算着,就算借睡一下,他晚上要很晚才能回来,我只要在他回来之前起来,他也未必能发现。

我们同处一室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共同使用的只有中间的书桌这个部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涉足对方的私人空间,因此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张起灵不在时候靠近他的“房间”。

借睡一下也没关系,这么想着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屏风后面,又觉不对,自己好像在做贼一样,不由的挺直了胸膛——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作甚这么畏畏缩缩的,再说了,从张起灵的书桌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特别无趣的人,就算是卧室也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屏风后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简单到一看就知道是仆人摆上去的装饰品,几乎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床单都是同一花色的,毫无生活乐趣可言。

我拍了拍那个陌生的枕头,小心的躺了上去,睡到太里面会不好意思,我就只占了一个边边。也许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张起灵的,毫无缘由的,我想起了昨天晚上他问过我的问题。


——吴邪,你有想过以后吗。


他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毛病,说话不说完只说一半,要么就什么也不会说。

这以后是什么样的以后,是我的以后,还是他的以后,亦或是家族之间的以后?还是说……我们俩的以后?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为什么我要考虑我和他会不会有以后?要不是因为那个不靠谱的算命,以我们俩的身份是绝对没有可能单独接触的,顶多就是在谁谁的喜宴或者丧礼上擦肩而过,我吃我的流水席,他坐他的贵宾桌。

阴差阳错之下被迫捆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以后,我自嘲的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的紧紧的。

现在我要考虑的应该是搬家的事情,搬去杭州还挺叫人期待的,人家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风土人情肯定别有一番风味吧……等我走了以后,张起灵就要孤零零的一个人继续待在这个张家门楼里了。

不由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张家的姑娘,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很多女孩子哭,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能哭的那么绝望,她肯定过的很不好。换个角度想,又有谁会真的喜欢过残酷而又压抑的生活呢,他们或许也不想这样生活,只是离不开罢了。

想这么无聊的问题想久了,我困的不行,满脑子的人影越来越缥缈,一会是张起灵的脸,一会又变成了其他人,最后彻底黑成一片,我就睡过去了。

“……族长,时机也差不多了……”

“这件事……是吗……”

早就说了,我睡别人的床会不安稳,可能只睡了一会我就被交谈的声音吵醒了,脑子清醒的过程中身体犯懒,我连眼睛都没睁开,只默默的竖起了耳朵,想听是谁吵醒了我的美梦。

从声音判断,站在客厅聊天的是张起灵和那个公子哥,我心道不好,公子哥一直都很谨慎,每次他们要聊什么都会专门去书房聊,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晓得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今天肯定是看我不在自己的床上,俩人以为我出去了,才会直接在屋里谈事情。

太尴尬了,我到底是应该现在起来,提醒他们我在屋里,还是保持不动,等他们聊完了自己走?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故意躲起来偷听?天地良心,我对他们家的事情向来敬而远之。

没等我犹豫出个结果,他们的话题就结束了,两个人都朝门口走去,我正准备松口气,那个公子哥突然提起了我:“吴小少爷今天不在屋里,倒是稀奇,我看族长你对他很是上心,要不要……“

“吴家虽然不比从前,好歹也有几分势力。”张起灵有些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淡淡的道,“据悉他们要举家搬迁,在他们搬走之前说的话仍有几分影响,现下时局动荡,不宜再结仇怨,横生事端。”

“原来如此,还是族长想的长远,我还以为……算了,不说了,反正是我想多了。”

“吴家的人,最擅长扮猪吃老虎,不要因为对方是小孩就放松警惕,防人之心不可无。”

“明白。”

简短的对话之后,门被重重的打开,又轻轻的合上了。

我攥紧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原来我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功于心计之人,这么多天过去,我依旧只换回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七个大字。这几个字像尖刀一样噗的戳中了我的心,嘲笑着我的愚蠢和天真。

这年头,谁跟谁谈真心啊。





44


“不吃了吗?”

“嗯。”我放下碗,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昨天下了一场雪,气温降低了很多,睡着的时候还挺暖和的,结果半夜踢被子我冻着了,现在吃什么都没胃口。

张起灵放下了碗,伸出手朝我额头上探:“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着凉了?”

“吱———”

他的指尖刚刚触到我的额头,我马上朝后蹬了一下椅子,错开了他的触碰。我就算有事,也不需要这种人在这惺惺作态的关心。

张起灵的手在半空中短暂的停留了两秒,他一贯是个不在意尴尬的人,这次也是一样,很快就收回了手,默默的吃自己的饭。

鉴于我良好的家教,我没有立刻站起来离开餐桌,他吃到最后一口,张海客进了屋。这几日天天如此,刚吃完早饭张海客就进门了,不论是吃的早还是吃的晚,他都能掐点到,倒是厉害。

他一进屋我就摸了外套准备出去溜达溜达,张海客看了一眼外头,对我道:“今天的事不是很重要,你呆着也没啥,外头这么厚的雪,你别到时候冻出个好歹来,我不好跟你家里人交代。”

我冷笑一声,道:“算了吧,你们家的事我听不起,省的到时候说我是间谍,冤不冤啊我。至于我们家,就更不用操心了,小门小户的,怕啥?”

张海客被我一通怼,有些摸不到头脑,也不生气,只是道:“嘿,有意思,你今天吃了枪药了?好大的火气。”

我不想再和任何姓张的多说话,裹紧外套匆匆的离开了院子,隐约听到张海客喊我回去。

昨晚后半夜才下的雪,一大早起来多半都没化,只有路面上的被仆人清理掉了,硬是开出了路来。下雪不冷化雪冷,我走了一小会就觉得有些头晕,看来是真的冻着了。

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今天已经是年初六了,俗话说得好,三六九,朝外走,今天正是送穷的日子,家家户户肯定都在放鞭炮,满大街都热闹着呢。

以往不觉得,如今这大过年的日子里张家门楼里也静悄悄的,竟一丝爆竹声都听不到,可见这门楼之深,几道墙就隔出了两个世界。

我裹了裹外套,从兜里抽出手帕擤了一把鼻涕,早知道应该穿那件羊毛的外套,刚刚随手抓了一件也没看,这一件太薄了,风都挡不住。

这三天我都没有理张起灵,不论他说什么我都用嗯来回答,要么干脆装听不见。而且那天起床以后,我刻意没有整理床铺,床单和被子都明显能看出是有人睡过的。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无外乎是想他知道那天我在,然后能问我一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他哪怕给我一个特别扯的理由,我都能接受。身在这豪门大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不是不能理解,我也很清楚其实他从来没有防备过我,有些事不给我知道反而是一种保护。

可等了三天了,他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好像没有事情发生似得。等到现在,我决定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要么是真的没发现(我才不信),要么就是觉得被我听到也无所谓,也许他根本知道我在屋里,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提点我,让我老老实实的做人,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我想什么了我,我不过就是……?

也是啊,我现在到底在生什么气?张家的人都是怪胎这件事我早就想通了啊,对他我还能有什么奇怪的期待。

我找了个干净的石凳子坐了下来,搓了搓手认真的捋了一遍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原因没想出来,反而更生气了,闷的我只想把桌子掀了。

“哎哎!”张海客从道路尽头冒出头来,左右打量一番看到了我,朝我招手,很没礼貌的用哎来叫我。

我刚想骂他,发现他身后又冒出了张起灵,立马把话吞了下去,站起来转身就走。

张海客见我不答反走,忙加快了脚步,他加快我不会加快吗,我也快步走了起来,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我们仨像是在赛跑似得,一个在前头跑,两个在后头追,道路清理过也还是很滑,我跑的很别扭,就在我几乎要跑到张家后门的位置的时候,终于被张海客一把揪住:“你个熊孩子,干啥呢?越叫越跑,跑啥跑!大冬天的给我找事!耽误事咋整?小心我削你!”

“你说啥我听不懂。”我擦了擦鼻涕,吼道。

张海客揪着我朝后院走,一边走一边道:”扯犊子吧你就,快回去换衣服,上午要出去访客,你穿这身衣服出去不够丢人现眼的。”

我不肯去,凭什么他要出门我就必须跟着,我要去哪儿必须提前打报告,谁比谁高点是咋地。尤其是张起灵,他就那么站着让张海客拽我,一声都没吭。死家伙长声带又不说话,白白浪费。

姓张的才不管我情愿不情愿,拽着我就朝前拉,地那么滑我的挣扎几乎是徒劳的,生生被他拽出了几十米去。

正和他闹着呢,从偏门的小屋里走出了人来,约莫有七八个,每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头好像躺了什么东西,只是那些白布从头蒙到尾,看不清楚是不是人。 

张海客看到他们,马上皱了皱眉,更用力的拽我,道:“啧,一大早的碰晦气,都是你小子害的,快走,要是看到了做噩梦,我可不管。”

他这么说,抬得恐怕是尸体,我咧了咧嘴,既不想留下碰晦气,又不想乖乖跟着他走,十分纠结。

抬到最后一具尸体,在前头走的那个人下台阶不慎绊了一跤,不慎松开了手,担架砸在地上之后,从白布里滚出了个圆不隆冬的东西,一路直着朝我滚了过来,最后撞在了我的脚上。

事出突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个什么,还下意识用脚踢挡了一下,防止它滚的更远。被我踢过之后,那东西朝后又滚了两圈,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竟是一颗人头。

一颗还甚是新鲜的人头,惨白的皮肤还未布满尸斑,五官从凌乱的长发里露了出来,依稀能看到死者生前的美貌。她死的这么惨,眼睛闭不上,徒劳的瞪大了双眼,我正好和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我愣住了,根本挪不开视线,这张脸,我在哪里见过,我绝对见过。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不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呆在这里,有机会就逃出去吧,然后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我会记住这条手帕的恩情,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我会报答你的。


这是那个女孩子的脑袋,她死了。





45

使我惊痛的并不是死人,而是死者的身份,我从没想过再次见到这个性格活泼的姑娘会是这样的场景。

若是看到认识的人头身分离还尚在我能容忍的范围内,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了。

我眼睁睁的看到这个绝对死的透透的女孩的头,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的情况下朝我这边偏了过来,她的眼珠转了一下,死死盯住了我,唇角很诡异的上扬——

尖叫硬生生的堵在了我的喉咙里,我很想大喊或者大叫,折腾了好一会却也只能很小声的喊道:“她动了。”

这个过程顶多只有五、六秒钟,张起灵几乎是立刻拽过我,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道:“不要看。”

我的腿已经软了,只能攥紧他的胳膊,不停的道:“她刚刚对我笑了……小哥你看到了吗?她笑了!为什么死人会笑?她笑了!”

张海客很头疼的喊道:“干嘛呢?这么一点小事都干不利索!快点处理干净!剁碎一点不行吗?脖子留那么多干嘛,出事了你们负责啊?”

“什么剁碎?剁碎什么东西?啊?小哥你说啊。”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要剁碎什么东西?一条人命,不,或者是很多条人命,他们都完全不在乎吗?为什么还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话,像丢掉一件不用的垃圾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冷漠。

张起灵捧住我的脸,把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嘴里发出很低的嘘声,道:“嘘——冷静一点,没事的,别怕。”

即便有他的安慰,我还是忍不住想朝地上看,那颗人头会笑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我再三的想要确实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否真实存在——为什么死掉的人还会笑,她为什么要对着我笑?你是在怪我吗?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你啊……

人头已经被仆人清理掉了,担架匆匆忙忙的被抬出了张家,大冬天里张海客差点累出一头汗,他捏着怀表,无奈道:“族长,时间差不多了。”

“换个时间吧,今天不去了。”张起灵刚才贴我的额头,发现我的体温很高,就脱掉外套披在我身上防止寒气入侵,他抱住我,道,“吴邪发烧了,喊个大夫来,煮点压惊茶。”

“不能换时间啊族长,这件事安排了那么久,说换就换,下次不一定有机会了。这样吧,不带他进去就是了,让他在车里等,反正那有洋大夫,发烧什么的打一针就能退烧,他们还有安定药片,比压惊茶好用。”

发烧的连锁反应是耳鸣,我脑袋里嗡嗡的响,只看到张海客的嘴一开一合,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人家说低烧冷高烧热,我一会冷一会热,不晓得自己到底是高烧还是低烧,只觉得很不舒服,难受。

我想闭上眼睛歇一会,又怕闭眼之后脑海中会浮现出刚刚恐怖的一幕。

絮叨了一堆之后,张海客伸手呼噜了一把我的脑袋,硬是睁着眼说瞎话:“还好,没怎么热,天冷体温高点也正常,谁叫这小子不听话乱跑,多大的人了,吓到一点没事的。”言罢,他伸手要拽我过去,证明我根本没事,我不肯,抱住张起灵的胳膊死活不撒手。

“够了,不要再吓他了!要是洋大夫有用,那就把洋大夫请回来。”

外出的事情在张起灵强硬的态度下无奈的改期了,我得以回到温暖的室内躺下休息,躺下之后我还是不敢闭上眼睛,那个诡异的微笑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犹如惊弓之鸟,每进来一个人我就要坐起来一次,死盯着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之后才敢再躺下。张起灵见我这么害怕,就要仆人都待在外面,只许大夫进来。

大夫说是吓到了才会起烧,开了一些中药给我,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药汁熬出来又浓又苦,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我根本就喝不下去,闻着都难受。

“小哥,她笑了……”我拒绝喝药,只怔怔的看着张起灵,坚持的重复道,“不是我看错了,对不对?她笑了一下,眼睛还在动……人的头都掉下来了,还能动眼珠子吗?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头会掉下来?”

张起灵见我不肯喝,没有勉强我,把药碗放在了一边,试图按着我让我躺下,低声道:“先别想这件事了,好好睡一觉,以后我慢慢给你说。”

他跟我说一句是我看错了都行,结果呢,他又跟我以后再说。我真的恨死了他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对他而言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重要的?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把事情说开,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在乎过得事情?

高烧使得我的控制能力变得很差,积攒多天的怨气终于压不住了,满脑子都是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像个俘虏一样困在他们家。

“我不想等到以后了,以后是什么时候?这个鬼地方我还能活到以后吗?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什么都不说!干嘛要这样?跟我解释一句就那么难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说!?”我打掉他的手,拼命朝前扑去,使劲的揪住他的领子。

本来是想气势如虹的怒吼,表达我心中的怨恨,吼出来才发现嗓子早他妈哑了,还不如平时说话声大,毫无气势可言。更让人生气的是,我手脚无力,揪他领子的时候失了手,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去了。

幸亏张起灵坐的很稳,不然我俩一定会摔成一团。他抱住我以后顺势在我肩膀上捏了一下,道:“冷静一点,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捏的力道不轻不重,很微妙的驱散了我心中暴躁的情绪,我逐渐清醒下来,惊觉我俩现在的姿势太暧昧了,脸烧的比刚才还热,挣扎着想坐起来再说。

“吴邪。”张起灵没有放手,反而更用力的把我压进了他怀里,“你愿意跟我一起去香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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