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不许催更,高度洁癖,不拆不逆
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瓶邪】《君不见》(完整整理版第三部分,9—12章)


九、一定要见的那个人

我见到那个叫做张起灵的男人的那天,正是022先生从医院逃走之后的第三十一天。
那天我被一个同事叫去帮忙搬运医疗器材,好不容易忙完了,我和同事推着最后一台轮椅朝回走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大厅中间站了一个人,他拿着022先生的照片,正准备离开医院。
说来可惜,因为我和022先生单独见面的时候,被他偷袭砸晕,还让他逃出了医院。虽然最后我戴罪立功,把他给抓了回来,但是医院觉得他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跟人单独会话,所以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对022先生我是有一些愧疚的,毕竟我身为一个医生,完全没有能力治好他的病不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病情加重,这对我们医生来说真的非常折磨。
听说他再次逃走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惊讶,我心里隐隐觉得他这次逃走之后,我们绝对没有本事再抓住他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022先生一定会再次逃走,因为他要去找那个人。
以往我和022先生聊天的时候,他从来不提及自己身边的人, 我认为一个人但凡在这个社会上出现过,就必然会留下生活的痕迹,不论关系远近,总要接触人群,总会提及亲朋好友。可022先生就好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查不到任何社会关系,而且不论我怎么问,他都闭口不言,一个字也不透露。
只有那唯一的一次,他主动提到了一个人。
那天我在大街上抓到022先生以后,看他情绪暴躁,就亲自给他注射镇定剂。当时他被捆在救护车的急救床上,脸上写满了绝望,他不断的重复,说他要去接那个人,已经没有时间了,那个人不会等他的,他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让我帮帮他。
022先生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想如果能找到他说的那个人,或许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可惜022先生说出的信息太少了,我无法帮助他找到那个人。
我听同事说,在那次之后,022先生的情况迅速恶化了,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暴躁的时候越来越多,他被安排住进了全封闭式的病房,有专人监护。医院为此给他加重了药量,也增加了其他的疗法,只是效果平平。
他是在一个雨夜逃走的,那天医院的后街发生了十分重大的交通事故,因为离我们医院很近,所以伤者全都送了过来,有好几十人,重伤轻伤都有,所有没事的医生护士都被叫去帮忙。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那天出了车祸,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躲过无死角的监控,打开层层封锁的铁门,最后消失在忙忙夜色中的。这件事情成为我们医院的第一大未解之谜,也托他的福,其他的病人绝对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出于好奇,我尝试从他的那间病房里逃走,想找出他的行动轨迹。折腾了一半天,结果连那扇锁住的病房的门我都没能突破成功。
失败之后,我有些颓废的摸了摸那扇门,突然发现门把下面有点刺刺的,我蹲下身一看,那个部分的金属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戳出了一个尖,在那个尖的下面,有人刻了一句话。
——叫人来开门吧,谢谢你的饮料。
我看着那句话,想起了022先生在正常的时候,时常会露出的带着一些狡黠的微笑。
如果还有机会,我很想问问022先生,他有没有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他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却独独没有忘记过他。

022先生在的时候都没人来找他,他逃走以后,我以为更不会有人来找他了。鬼使神差的,我朝那个手拿照片的人走了过去,告诉他关于022先生,我或许有一些线索可以提供给他。
在精神科呆了那么久,我有所谓的第一眼判断,就是看到一个人的时候,我可以立刻判断出这个人的基本信息。比如对方是什么阶层的,本身的精神状态如何,现下的情绪是高兴还是生气,准确度大概是百分之七十。
可是面对张起灵的时候,我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和022先生不同,他没有刻意藏起任何东西,他十分坦然的面对我的打量。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同时也在打量我,最后显然是我输了,我完全看不透这个人。
我带他去了我的办公室,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在走廊上晃荡的精神病患,大部分人像行尸走肉,小部分哭哭笑笑,打打闹闹。有一个总觉得自己是演员的女病人挡在了张起灵面前,声情并茂,一字一顿的表演了起来:“沈从文说,我用手触摸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这么冷,有一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张起灵没有动,女病人见他没有反应,开始不满起来,她是一个演员,演员念完经典对白不是应该得到掌声么?
于是她又道:“你在寻找什么?你又在犹豫什么?你可知道,有一个人的离开,他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我连忙鼓起了掌来,女病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我跟张起灵道歉:“对不起,这里就是这样,他们都不太正常。”
“……”张起灵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其实这个人也不是很正常,我想着。
到了办公室之后,我给他看了我的记事本,还给他听了一些我和022先生聊天时候的录音。我告诉他,022先生这次逃离医院,应该是想去接个什么人,又问他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张起灵简单的翻看了我的记事本,没有表达出特别的热情,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没想到他直接道:“他要去接的人,就是我。”
022先生无论如何一定要见的人就是他?
“额,我能问问022先生的名字吗?因为他在我们这里住了很久,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他叫吴邪。”张起灵把笔记本合上,目光落在了封面上。他问我还有其他的信息可以提供吗,我想了想告诉他,022先生一直跟我要碳酸饮料,说他比较喜欢雪碧,其他的就没了。
我把那本笔记本送给了张起灵,还把他送到医院门口,他一路沉默,直到我转身想回医院,他才开口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他的事情,你们不要再插手了。”
我停下脚步,想告诉他我真的没有参与其中,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张起灵走出了医院的自动门,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漫天的大雪中。
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还记得去接你的人。

“张医生,你没事吧?”有小护士抱着厚厚的一叠资料从我身边经过,发现我呆呆的看着门口,有些奇怪地问道。
“哦,没事,那什么,院长在办公室吗?有点事想跟他汇报一下。”

十、浮出水面

解雨臣收到胖子的信息之后,立马从一场谈判中脱了身,急匆匆的赶往东北。
那条信息只简单的写了五个字:找到吴邪了。他来不及过多的询问,立刻动身,上了飞机之后他便关闭了手机,因此没能看到胖子的第二条信息。
虽然现在是东北的旅游淡季,想要立刻买到飞机票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解雨臣坐在廉价航空狭小压抑的座位中,接过了空姐递过来的白开水。
他无数次的设想过,吴邪已经死了,在这样的假想中,他一边寻找吴邪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还是保持着一丝幻想的,他总觉得吴邪可能会在某个下午回来,满脸胡茬,笑容狡黠。
直到张起灵回来。
这个几乎不可能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吴邪还是没有回来,解雨臣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他几乎可以确定,吴邪是死了。
现在胖子告诉他,找到吴邪了。他还活着。很好,等飞机落地,等见到吴邪,自己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否则难解这些年来的心头之恨。
做完这个决定之后,解雨臣突然觉得很累,所有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出将他整个淹没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像一个幽闭恐惧症患者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了缓解这个症状,他端起水来喝了一口,突然,他后背猛地遭受了一记猛捶,水呛进了他的气管,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在解雨臣座位后面坐了两个小孩,从上飞机开始就不停的踢他的座椅,大声的嚎叫,刚才的那一下就是其中一个孩子捶的。解雨臣回过头去,看到那个孩子歪着头,拍着手,在大声的笑着。他的父亲坐在一边,正在偷偷的玩手机,丝毫没有管教孩子的意思。
解雨臣走出位子,来到走廊,他伸手抽出了男人手中的手机,男人惊讶的抬头,不明白解雨臣要做什么。
在男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解雨臣缓缓的把手机泡进了还有些烫的水里。没等男人出声呵斥,他又抬手将满满一杯水连着手机,一起倒在了那个孩子的头上。
一时之间,哭声、骂声、惊叫声和呼叫铃乱成了一片,解雨臣面带微笑的坐了回去,他觉得心情好多了,吴邪说得对,这种不理智的事情,这辈子总要做一次的。他戴上了耳机,把音乐声调到最大,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
爱咋咋地吧,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是个丰收年……”胖子靠在宾馆的窗户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玻璃,放眼望去,大地已经白茫茫一片了,他像是在问自己,嘴上却说着,“小哥,你说天真现在到底在哪儿呢,有厚实的衣服穿没有?他从精神病院逃走的,身上肯定没有钱,这年头物价飞涨,坐公交车都涨价了,他就是想回去找咱们,也没钱买车票啊。你说我前段时间换什么号啊,太失策了,他要是给我打电话,发现是空号,背后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一场欢喜一场空,好不容易找对了医院,吴邪却从精神病院里逃走了。胖子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生气,高兴的是吴邪至少还有能逃走的智商,生气的是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找到他。
唉,他早该知道吴邪并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好小子,够有本事的,精神病院都关不住他,这一年多来害大家为他担心,等逮住这小子,非好好的揍他一顿不可。
想着想着,胖子又有点开心起来,他向来是个乐天派,只要吴邪现在的处境是安全的,他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吴邪,或者吴邪会先找到他们——说不定人已经到杭州了,也说不定过一会儿他的手机会响起,接通之后他会听到王盟的声音,告诉他老板回来了。
张起灵没有理会胖子的碎碎念,他坐在桌边仔细的翻看从医院带出来的病例,这些病例记载的非常详细,再加上那个医生的记事本,一定有很多细节可以追踪。
他需要知道吴邪现在的精神状态,神智的清醒程度会影响吴邪的决策,他不能确定吴邪还能否以正常人的思维思考,如果不能……
【放开我!!来不及了!!没有时间了!!他不会等我的!!我不去他就走了!!放开我!!!】
张起灵按了按太阳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在病例上。
从记录来看,在吴邪刚入院的时候,最严重的只是失忆症状,精神问题并不严重,偶尔才出现异常。但是入院治疗三个月后,他的情况开始恶化,出现攻击行为,精神方面的问题越发严重。
治疗进入第六个月,吴邪越发不清醒了,稍有不顺就攻击医生,还喜欢咬人,他经常把自己藏在潮湿的角落,用狠毒的眼神打量路过的每一个人。
张起灵敏锐的察觉到,配药在六个月的时候第一次起了变化,吴邪每天都吃的药中少了一种叫做氟哌啶醇的药片,这种药是主治疗狂躁症、精神分裂的。为什么病人的情况变严重了,药却停了?
病例显示氟哌啶醇待续使用了六个月,第七个月突然停止每日服用,药方开始稳定下来,即使转院也没有再做增减,相对应的,吴邪的病情被“稳定”住了,不再变好,也不更坏。
这太诡异了,张起灵迅速查找了吴邪每次逃走之前的用药,果然,但凡是吴邪逃走的日子,他都没有吃这种名叫氟哌啶醇的药。但是每次吴邪逃走之后再被抓,氟哌啶醇就会恢复使用一个礼拜到半个月不等。
两个多月前,吴邪被抓回去之后,氟哌啶醇的用量增加为一开始的三倍,连续吃了五天之后吴邪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开始拒绝吃药,但是反抗无效,关了三天禁闭之后他恢复顺从,接着一个月后,他在一个雨夜逃走。
张起灵站起了身,椅子在地板上拖拉的声音十分刺耳,胖子给吓了一跳,差点从窗台上滚下来,他慌忙跟着站了起来,问道:“小哥,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张起灵把病例给胖子看,告诉了他自己的分析结果,胖子看了半天,根本不认识氟哌啶醇这四个字怎么念,他还没从吴邪逃走的郁闷中回神,有些心不在焉的道:“照这么说,小哥你是怀疑这个药有问题?是副作用导致的吗?”
“氟哌啶醇只是一个幌子,吴邪被关进精神病院,并不是一个巧合。”张起灵合上了那本病例,解释道,“吴邪住过的两家医院都是张家的,他们希望吴邪不再插手某些事情,所以把他软禁在精神病院里。但是吴邪不够听话,就用药影响他的神智,让他变得混乱。必须尽快找到吴邪,最后几天的药下的太重了。”
张起灵告诉胖子,张家使用的能够扰乱精神的药,单他还记得的就足有二十多种,要想办法从医院内部把药搞出来,他必须知道药的具体成分,才能了解吴邪现在的情况。
吴邪从医院逃走过很多次,他知道会有人来抓他,在没有安全感的前提下,他会优先选择躲起来。如果他的思维还算正常,那只要推算回去,就能得知他躲藏的基本地点。可如果他的思维已经混乱了,他会怎么躲藏就很难得知,也很难找到了。
胖子沉默了片刻,他从来没想过吴邪会是被张家人关起来的,虽然知道这一切跟张起灵没有关系,心情依旧复杂。他想问的很多,一时之间全堵在了胸口,最后他只挑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道:“如果药下的太重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张起灵没有回答,要是往常胖子肯定会非常识趣的转移话题,但是这次他没有,他直视着张起灵的眼睛,用强硬的语气再次问道:“小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十一  临界点

因为一时的任性之举,解雨臣到达东北的时间推迟了整整三天,想要任性就要承担后果,这种事情果然这辈子只要做一次就够了,他和吴邪不一样,他不缺心眼。
“你说什么?人逃走了?”然后更麻烦的还在后面等着,墨菲定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从胖子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解雨臣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
吴邪一贯爱玩这样的把戏,吃了吐,非常烦人的毛病,你以为他会这样,他就不,他要那样。当你觉得摸出了他的规律,好嘛,他又变回去了。
胖子叹了口气:“咱们这兄弟你还不了解吗,什么精神病院关得住他?跑了,跑的影都没剩下。”
“那还在这干嘛?佩服他逃走的能耐吗?”解雨臣掏出手机,准备给杭州打电话,“跑都跑了,难道会坐以待毙?他肯定得找咱们,定机票,你去北京,我去杭州。”
如果按照吴邪的行动力,他现在应该早就回到北京或者杭州了,如果他觉得这两个地方都不安全,大抵会去自己的安全屋。这些安全屋是吴邪自己去找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什么地方,解雨臣大概知道几个方位,必须派人去找。
需要朝这些地方传达讯息,让吴邪自己来联系他们,这样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解雨臣利用剩余的脑力盘算着。
“问题就是这个。”胖子抹了一把脸,他感到某种临界点在朝他逼近,事到如今他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这几天他陷入了说不清的空白中,无法按照以往的方法找出出路。
吴邪总说他是一个豁达之人,还说如果自己能像他一样,或者就不会陷入到无法自拔的深渊中了。胖子自己也深以为意,并且以此为豪。
这是他第二次感到输了,第一次是在广西。现在的他输的彻彻底底,连条底裤都没剩下,毫无翻盘的筹码。
也许明天或者后天他又能打起精神,满不在乎的摸着肚子,喊一句滚他奶奶的球老子不在乎。但是现在他被消极打败了,老的动不了了,他不想站起来,只想在地上躺一会儿。
解雨臣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摆了摆手:“有话一次说完。”然后他指了指脑袋:“好几天没合眼了,脑子动不起来。”
胖子点起一根烟,道:“我说了,你别闹。”
“闹不起来。”实话实说,就是现在告诉他吴邪被人砍成一段一段的了,他也要等睡一觉才有力气为他报仇。
“小哥说,为了控制吴邪,医院给他下了一种叫什么的药,太拗口了记不住,反正吃了这种药,人会精神错乱,昏昏沉沉的。他说吴邪吃的太多了,可能会对精神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重点!”
“吴邪可能已经疯了。”
“他早就疯了。”解雨臣下意识接了这句话。
胖子就道:“不是那种疯,真正意义上的,失去神智的疯,就是村口二傻子那种疯。”
像村口的二傻子一样,嬉皮笑脸,口齿不清,谁都能欺负一把,不认爹娘,不辩五亲,不知冷暖,不懂人情。
这种情况下吴邪一个人流落街头,好一点的情况是被送去了收容所,坏一点的情况是直接被人控制住乞讨,不好不坏的情况是自己在街头掏垃圾桶。
所以他们根本没办法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方式预估吴邪会出现在哪里,倘若他还尚存一点理智,记得自己是身处不安全的状态下,情况会更加复杂,他会像动物一样把自己藏匿起来。
吴邪也许真的疯了。大脑迟钝的解雨臣用了整整五分钟才把这个消息消化掉,在此期间胖子看着他,一声也没吭。他又用了三分钟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功能,耳朵和嘴巴仿佛分了家,只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张起灵呢?”
原来自己的声音在旁人听来,是这样的,解雨臣忍不住开了小差。
他是唱戏的,祖师爷给饭吃,打小嗓子就是一等一的好,他小时候其实不是很懂,为什么他学唱戏,干的却是倒斗的活。后来长大了,这个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释。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也同样,没有人会跟你讲道理。
胖子道张起灵去医院了,他要弄清楚给吴邪吃的到底是什么药,有了药方才能配解药。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也许会更糟,没有找到吴邪之前,谁也不能下定论。
解雨臣点了点头,开始脱外套和鞋子,胖子问你干嘛,受刺激大发了?他道睡觉,天大的事情等他睡醒再说。胖子便也开始脱外套,两个人各自占了一张床,很快呼噜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他们都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睡醒以后每个人都动了起来,除了张起灵,他一走就没音讯了,胖子没去找人,该回来的总会回来,不想回来找也没用,他可没有精力去管两个失踪人口。
知道吴邪还活着,找起来至少有个目标了不是,收留所早就去看过了,一无所获是早就料到的情况。解雨臣从北京调了一些伙计来,让他们在附近的几个城市进行搜索。
分发到众人手里的城市名单是经过仔细分析后决定的,现在吴邪没有身份证,脑子又不太正常了,单靠双脚走是没有多少行动力的,他一直惦记着去长白山,通往长白山的必经城市肯定要找,但走错路的可能性更高。
生病后吴邪的样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看照片无法辨别,为了确保不错过,只要符合身高和年龄的男性流浪汉都会控制住,由解雨臣和胖子亲自过去分辨。
被拐去黑煤窑的可能也提出过,胖子否决了,他说吴邪就算傻了还是吴邪,这家伙精着呢,没理由被人拐去做苦力,如果真的被拐走,会被嘲笑的。
好歹有过去的情谊在,王盟放下了自己的小生意,带着两个伙计默默的赶到东北帮忙。他跟着吴邪很多年了,知道的事情很多,有些事吴邪不方便跟别人讲,下斗的时候就跟他说一说。
王盟知道这并非重视,恰恰是因为一种无视,吴邪从未把他当做这环环紧扣中的一员,才能够轻松的和他相处。也许和他这个老伙计在一起的时候,吴邪才能找到一点“做自己”的感觉,他好像还是那歌生意惨淡的小老板,靠着坑蒙拐骗为生,不用考虑太多。
找了几天,城里每个犄角旮旯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要不是这次找人,王盟都不晓得这城里原来有那么多流浪的人。因为文明城市建设,光鲜亮丽的街道上很难得能见到这些人的踪影,只有在桥洞下或者城中村里,才能窥视一二他们的生活。
这些人没有身份,没有工作,没有收入,靠着捡垃圾或者乞讨,甚至偷窃为生,一床破被子可能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对这些人,王盟没有什么歧视,说真的,他们下地的时候还要来得更落魄,如果有得选,谁又情愿做一个隐形人呢,不过是为了一句活着。
只是他无法想象吴邪会混在这些人中间,落魄或者捡垃圾吃对他那个东家来说算不上是新鲜的,他只是觉得这些人的眼睛里没有希望,吴邪不是这样的人。
王盟有些麻木的递了一根烟给面前的流浪汉,已经是中午了,他还没吃早饭,一无所获后干脆坐在了马路牙子上歇歇脚。
“谢啦兄弟,瞅你跟这片磨半天了,咋,家里丢人了?”流浪汉很承这根烟的情,叼着烟主动跟王盟聊起了天。
他的用词颇有歧义,王盟无奈的叹了口气,装作忧愁的样子道:“嗯,走丢了一个,咋说呢,脑子不太正常,不好找。”
“是吧,长啥样啊,跟我说说,兄弟帮你留意留意。”
王盟把吴邪的外观略作形容,又给他看了那张吴邪被捆在床上的照片。流浪汉想了想,一拍大腿,告诉王盟这个人他好像见过,就在几天前。

第十二章 等待

“什么!?真的吗,你快仔细想想!”王盟本没抱什么希望,猛地听到他说见过跟做梦一样,激动的从马路牙子上跳了起来。
流浪汉让他别这么兴奋,说不定是他看错了,毕竟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据流浪汉所说,几天前的深夜他出来掏垃圾桶,发现有一个人已经蹲在垃圾桶旁边了,他在这一片流浪也有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所以格外留意了一下。
当天还在下雪,那个人穿的却很薄,掏垃圾桶的姿势也很不熟悉,流浪的人们互相帮助是常事,他有心帮忙,想着好歹给指几个可以捡到衣服的地方。
没想到他刚刚走近,那个人就像惊弓之鸟一样跳了起来,身手矫健的简直不像人类,在微弱的路灯照射下,他只看清楚了那个人的一双眼睛。
他文化水平不高,形容不出那眼神是怎么样的,只能说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戒备和狠毒,简直不像人类可以拥有的眼睛,像毒蛇一样。
从流浪汉的形容里,王盟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吴邪,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他见识过吴邪那种难以形容的眼神。也许是吸收的信息素太多,吴邪有时候会把现实和幻境混淆。
真的找到了吴邪,王盟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他大概愣了五分钟,回过神后,王盟立刻打电话告知了解雨臣,他们把四散在各处的人员都集中到了这个小县城里。
同一天,张起灵也回来了,胖子有些感动,感慨古人诚不欺他,这就叫做否极泰来。
跟张起灵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医生,看面相很年轻,此人就职于仁爱医院,负责过吴邪的医治,姓张。
他明显受到了张起灵的某方面的威胁,才会乖乖跟着来到了这里,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医生,关于吴邪知道的真的不多。
胖子道:“得了吧,你们这些人的花花肠子胖爷清楚的很,少废话,你就跟我说,我们老吴吃的那药能不能解。”
张医生道:“没见到人之间,我不能做任何保证,他被隔离很久了,我真的不清楚他现在的状况。如果他的情况恶化的不严重,我觉得还是可以挽救一部分的,那段时间他清醒的时间挺多的。”
“我可警告你,胖爷不是善茬,你最好乖乖听话,别动歪脑筋,不然胖爷让你直接从医生变成病人。”自从知道了是他们把吴邪软禁起来的,胖子对这些穿白大褂的人失去了全部好感,他让人看着这个张医生,拽着张起灵来到了屋外,低声问道:“小哥,这人靠谱不靠,别回头是个卧底。”
张起灵从兜里掏出了一张药单,告诉胖子这就是给吴邪吃的那种药对应的解药,有几味药是国内的濒危物种,早就禁止买卖了,必须从国外偷渡。
胖子应了,把药单收在兜里,这方面他有特殊的人脉。
不论吃什么药,都得找到人才能实施,大家商讨之后,决心只让吴邪最熟悉的几个人晚上轮流去找,避免引起吴邪的戒备。
第一个出发去找人的是张起灵,这是抽签决定的顺序。夜幕降灵的时候,解雨臣看着窗外,想着如果张起灵去都不能让吴邪出来,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胖子很忧心吴邪的身体状况,天气越来越冷,吴邪那身子骨穿的那么薄在大街上游荡,万一冻出个好歹咋办。
“小哥,这军大衣你拿着,要是找到天真了就给他穿哈。”胖子把一件军大衣硬塞进张起灵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去了天真肯定会出来的,他最信的就是你了。”
流浪汉看到吴邪的时候是在午夜三点多钟,为求稳妥,十点多张起灵就出发了。
天还不算太晚,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夜晚的降临对有些人来说是一天的结束,对有些人来说却是一天的开始。
冬天的小吃摊出的不多,小贩们点着三五盏小灯,几口热腾腾的大锅坐在炉子上,散发出食物的香气。张起灵花了三块钱,从一个小摊上买了两个红糖馒头揣进了兜里。
临近的学校放了学,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冲出校门,另一条街上,一些浓妆艳抹的姑娘小伙,点着烟,举着酒瓶子,从一家酒吧轰轰烈烈的出来,转向下一家继续喝酒。
学生和成年人擦肩而过,互不干扰,各自聊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属于市井的“生”的那一面,琐碎、杂乱却很温暖。而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城市的“死”的那一面了,阴暗、潮湿、见不得光。
张起灵检查了附近的垃圾桶,如果是他在不能自保的情况下需要找东西果腹,他会优先选择第二条街上的垃圾桶。因为那个垃圾桶的位置最好,便于观察又方便逃走,虽然残余食物不多,胜在安全指数最高。
不过这个地方有一个很明显的破绽,他略作思考,翻身上墙,躲在了巷子的矮墙之上。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在这里躲一整夜,绝不会有人发现。
初冬的深夜风吹的很急,张起灵用军大衣稍微抵挡了几丝寒意,他很少会去等待什么人,尤其是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
这几天和胖子相处下来,吴邪这个人在他心中也渐渐丰满起来,不再是单纯的一个名字或者符号。
记忆的碎片不完整,他尽力拼凑在一起总有些不够清晰,他只记得那时的吴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手,遇到一点小事情都能咋呼半天。明明什么都怕什么都不会,却总能在生命攸关的时刻,幼稚的不肯放弃任何一个人。
这些还不够,还太少了,张起灵把所有能想起来的部分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他平生头一次,希望能将一个人的事情了解的足够多。
十一点之后外面的主街道安静了很多,小摊子都收了起来,只能听到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
等到了凌晨两点,连过往的车辆都少的可怜,小巷子里有人路过,不过只是喝醉了晚归的人,东倒西歪的唱着红高粱朝前走,踢得路上的石子噼里啪啦响。
醉汉走了之后又是宁静的一个半小时,等到临近四点,所有人都最为疲倦的时间,才终于从巷子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从脚步声判断,来人是个男性,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感觉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头,他就会立刻逃走,绝不给任何人抓到的机会。
磨蹭了一会,确保这条巷子没有异常之后,男人总算放松了几分,他肯定饿的要命,把小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桶里,试图从被人丢掉的垃圾里找出能够果腹的东西来。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蹲在垃圾桶旁边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
巷子里没有路灯,张起灵只能凭借路口几丝微弱的灯光观察来人。男人是背对着他的,蹲着也不好分辨身高,穿的确实很单薄,外套上沾满了灰尘,看不出本来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吴邪,看起来确实很可疑,男人吃完包子以后就准备离开了,张起灵决定先把他抓住再说。
连给男人反应的时间都没留下,几秒钟的功夫,张起灵已经一跃而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发现自己被抓住以后,男人的反应尤其激烈,很奇怪的是他没有叫喊,只是狠狠的对着抓住自己的人又踢又打。
也许是体能不支,他的力气小的可怜,张起灵没有理会他不痛不痒的“攻击”,打开了手机附带的手电筒,朝他脸上照了过去。
手电筒亮起来的一瞬间,费尽心机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男人受了很大的惊吓,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他拼命的扭过头,试图躲开那刺目的光亮。
为了看清楚他的脸,张起灵死死的卡住了他的下颌,男人被迫抬头,脖子上狰狞的伤疤露了出来,看得出那是被利刃割喉后留下的伤口。
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挣脱后,男人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几丝同归于尽的歹毒,他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使劲朝下一挣,一口咬在了那只限制自己行动的“敌人”的手上。天气太冷,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在发抖,几乎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力。
挣扎之下手机砸到了地上,虽然只有几秒钟,张起灵还是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吴邪,那双眼睛触动了他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碎片。
“呜——”吴邪从喉咙里发出了类似兽类的威胁性的呜咽,愤恨的几乎要咬掉张起灵的一块肉来,血腥气在他口腔中弥漫,令人作呕。
因为用药过猛,吴邪已经不认识张起灵了,被囚禁在医院的记忆让他本能的防备每一个人,他只以为面前的这个人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要把他抓起来的。
不能被抓回去,他迷迷糊糊的想着,每个人都别有用心,没人值得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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