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不许催更,高度洁癖,不拆不逆
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瓶邪】《君不见》(完整整理版第十一部分,33—36章,完结)

第三十三章 癔症

张海客此次前来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只装了几瓶健脑乐,说给吴邪补补脑子。胖子让他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说着上手自己拆了一瓶喝,他觉得自己最近熬的脑子都瘪了,得好好补补。
“你不是带铃铛来吗,铃铛呢?”胖子看了一圈,张海客连个行李箱都没有带,只拿了一个干瘪瘪的小包。
张海客无奈的道:“铃铛有多大?我要不要包个车皮来?吴邪这种情况,要对症下药。”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铃铛,足有牛铃那么大,包的严严实实的,力求一丝声音也传不出来。这是属于张起灵的那只铃铛,张家族长代代相传,只有张起灵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张家研究这些铃铛已经有好几百年了,每一只铃铛都有专门的用处,当铃铛排列组合后,声音效果更是惊人。低等一点的可以扰乱人的神志,让他们昏昏沉沉,高级的组合方法可以让人们陷入绝对真实的幻境中,宛如盗梦空间。
可惜这些铃铛的组合方法失传了很多,他们也只能摸索着使用,一旦用错了,就永远没有人能解开了。
所有的铃铛中只有张家族长的这个铃铛例外,它并非是为了让人中招所造,而是为了让听得人神清而造的。
胖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铃铛,想伸手拿过来看看,被张海客躲过去了,他举起铃铛做了个停的手势:“你别碰,弄坏了不是闹着玩的,吴邪呢?”
“里头捆着呢,不捆着就跑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胖子心很坏,想把他赶进去挨呲。
张海客见他那个阴损奸诈的样子,很有心机的道一会进去,他刚来想去个厕所。胖子道你不会是不敢吧,没关系,进去看看呗,又不要门票钱。
有人还没来得及进去,有的人正好出来,张医生给吴邪量完体温走出来,张海客看到他,下意识把铃铛放回了包里,他实在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有些惊讶的道:“你……”
张家的家族很庞大,内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因为近亲联姻,内家的每个人之间都或多或少有些亲戚关系,谁是谁的叔叔,谁是谁的表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张医生也是海字辈的,因其父亲医术高超,因此以药作为儿子的名字。张海药和张海客在很小的时候,是关系很亲近的表兄弟,经常在一起玩。
张海药幼年体弱,有时候别的孩子欺负他,他也不知道躲开,只会站着傻傻的挨打,即使对方根本不如自己,也同样不会还手。张海客小时候是个很热心的孩子,经常张海药赶走那些无事生非的小孩,因此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关系变得很好。
可惜张海药没有多少的倒斗天分,倒是十分喜欢医学,只能跟着父亲上山采药,研究医学。因此两个人慢慢疏远了,张海客放野之后,两人的专攻方向越来越不同,于是很少再见到这个表哥了。
再后来的后来,张家四分五裂,张海客主张创新派,张海药则与他站在了对立面,力挺守旧派。张海客去了香港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太久没见,即使是张家人,岁月还是在每个人的容貌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只有见到真正的张家人的时候,张海客才有了那种普通人会有的岁月不饶人的微妙感觉。
还记得那时候他练功练的浑身青紫,腰酸背痛,张海药就偷他老爹的金疮药出来送给自己。当初张海客在盘算自己的小九九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表哥,此人地位虽然不高,也不算太低,如果能拉拢过来,肯定能帮他很多忙。
可惜张海药根本没有勇气对抗家族,他甚至在父亲询问的时候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差点害的张海客前功尽弃。
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张海客叹了口气,其实张海药这个人哪里都很好,就是性格太过软弱,又愚忠愚孝,即使心中不认同,依旧会去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就像他们小时候,明明他只要出一拳以后就不会再受欺负,他还是不愿意去做。
“表弟。”张海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把体温计放在了桌子上,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胖子瞪大了眼睛:“他是你表弟?!不会吧,你俩长的一点也不像……哦,你这张脸是天真的,你原来就长这德行?”
他一张嘴就把原本有些伤感的气氛冲的一点也不剩了,张海客无奈的道硬要说的话,张家同一代的小孩之间多多少少都是表兄弟,只是一个称呼,这么认真干嘛。
胖子抠了抠鼻子,道:“胖爷对你们家的腌臜事不关心,不是,你这表弟够坏的啊,给我们天真下毒药,你看看都吃成什么样了。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说张海客,咱们好歹算有点交情,你们族长也在这坐着呢,你不会和他一伙骗我们吧?”
张海客摆了摆手,道:“我和他根本不属于同一伙的,你想多了,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吴邪被抓起来的帐你可不要算在我头上,我郑重声明,我不知道这件事,族长可以作证,是吧族长。”
“你可拉倒吧,小哥才出来多久?他一个人跟青铜门后面长蘑菇呢,咋地你也去了?行行行,姑且认为你是无辜的,那咱们还等什么呢,进去啊,开始啊!”
张海药刚刚已经看到了那只族长的铃铛,立刻明白了张海客来的目的。他晃了晃手,插嘴道:“我建议现在不要这么做,吴邪最近的体温不太正常,最好等他的体温正常了再进行下一步行动,体弱的人很难承受铃铛带来的巨大压力,这方面我相信你们也很清楚。”
为了证明这一点,张海药给他们看了很多文献,胖子看的头晕脑花,道自己算是管不了了,得出去散散心,又警告张海客不要乱来。
他一走,家里只剩下三个姓张的,张起灵不知道是出于太过信任,还是认为他们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并没有限制他们一起进屋看吴邪。
张海客顶着一张和吴邪一样的脸,当他真正和吴邪同处一室后,吴邪的变化就更加的明显。他看着吴邪有些呆滞的脸,问张海药道:“他身体检查真的没问题?看他这个脸色,不像没事啊。”
“他身体确实不太好,不过我觉得他之所以体温太低,纯粹是因为他的心理问题,其实人的想法在很多时候能够左右生理,就好像是癔症一样,心里的想法表现在身体上,当然查不出来。”
张海客有些不解的道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条蛇,所以体温才会降低?那35度也没有太低啊,如果是变成蛇,应该是三十度吧。干脆更低一些。
张海药解释道:“人类体温极限是34度,有很多人体温偏低差不多平均在35度左右,所以这个温度不会影响人类的身体健康。我也不过是推测而已,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体温降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病人的想法很复杂,有的病人觉得自己会飞,就真的去跳楼,吴邪还是很聪明的。”
“那你怎么不跟胖子说?他觉得你学艺不精。”
张海药笑着摇了摇头,道:“他太紧张吴邪了,这种情绪下,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最好只给他说结果,不要说过程。我也能理解,如果我女儿躺在病床上这样,我可能也会变得很容易生气。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毕竟是族长交代的。”
听完张海药的话,张海客有些不是滋味,这个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从骨子里对张家言听计从,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要反抗。只是因为张起灵有族长的身份,他便从来没有想过逃走。
如果当初他跟自己离开了,现在会不会过上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张这个姓像一把锁,把很多人牢牢的锁在了里面,白白奉献了一生。
“表哥,你现在有想过离开张家吗?”张海客想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或许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张海药的手一顿,轻轻的摇了摇头:“真正的张家早就不存在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张海客一直觉得以张海药的才学,他肯定可以在香港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
张海药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懂,你说的自己的生活到底是指什么,难道我现在过得不是自己的生活吗?”
张海客道被现在的张家掌握,难道也算是自己的生活吗,如果离开,追求的东西就会更多,至少不用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第三十四章 张

张海药坐了下来,锤了锤膝盖,淡淡的道:“可是张家再不好,也是我们的本家,我们总归是姓张。也许你会觉得我太傻了,但是我总觉得,如果我们每个人都遵从命令做事,张家可能不至于会这样。张家会散,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人家不是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因此我们都应该负起责任。”
他们这一辈人也不算完全经历了张家的鼎盛,应该说他们见证了整个家族从盛到衰的全过程,谁又能说现在的这个结局与自己毫无关系。
一个强大的家族的衰败总会让人感慨,一个传奇变成了一个故事,世人津津乐道,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经历的人才懂得其中的酸楚。
几十年过去,现在的社会建立了层层叠叠复杂的信用网络,奖惩制度十分完善,人们也许早就忘了,那个不需要什么抵押物,仅为了一句话就能豁出命去的时代了。
时代造就了张家,时代也毁灭了张家,如果一定要选,他愿意去记这个姓氏带给他的好处,如果生在普通的人家,他也许早就在战火中死去了。
张海药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了,说都说了,干脆一口气说到底,他继续道:“张家这么大的家族,衰落的本质不就是心散了吗?既然总是身不由己,不如好好地做好属于自己的这一份工作。如果没有张家,我不知道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有了张家,我才能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有些事是我应该为此付出的代价。”
他本身就不是性格刚烈的人,从小父亲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反正做的都是他有兴趣的事情,后来长大了,上面的人说做什么,他便去做什么。父亲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便记下来,族长说,要为张家鞠躬尽瘁,他便做下来。
为什么一定要去反抗,为什么一定要别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总会有要去听别人的想法做事的人,不然要谁去做那些事情?
他无法理解张海客,正如张海客这样的人无法理解他。
这些话张海客在很多年前曾经听过,当时的他不屑一顾,现在听到张海药说张家也许不至于会这样,心中一颤。
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张家人,他们都想为张家好,可惜最后张家还是散了,也许正如张海药所说,是人心散了吧。
张海客最终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他明白事到如今再说什么早就没用了,即使他们体内流着一样的血,写下来的那个张字也早不是同一个了。
门开了,门又关了,躺在病床上的吴邪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张海客一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扇防盗窗上。
窗户是不锈钢的,在太阳下会闪烁寒光,这场景让吴邪觉得很熟悉,可屋子有些温馨的摆设,又让他觉得很陌生。
以前在精神病院的时候,他经常会被关进这样的小房间里,四面都被棉布包裹着,连一扇小窗都没有。偶尔放出普通的病房,窗户也被钉的死死的,堪比监狱。
医院里都是白色的,吴邪从那些白色的床单里看出了另外一种白,白色的雪山,连绵的白色山峰,看的久了,就会浮现出粉红色来,有很高的悬崖,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上面一跃而下。
“鸟。”吴邪很清晰的念道。
“鸟?”张海药闻言看向窗外,并没有看到有小鸟,有些莫名其妙。吴邪并没有期待能够得到什么回应,他只是继续念了一些很普通的日用品的名称。
张海药摇了摇头,拿了一条毛巾帮吴邪擦脸,自顾自的道:“你真的挺厉害的。”
为了吴邪,张起灵找来了他,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张海客替代了他。在两个同属于张家的队伍中,这还是身为族长的张起灵第一次确切的做出了选择。
人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张家存在了,姓张的人总没有死绝,还在各自为政。
这么多年发展过来,海外的张家和本家的张家依旧是水火不容,他们互相觉得对方是张家衰败的根本原因。为了争取更大的势力,大家都想拉拢张起灵这个族长,可惜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明确的站过队。
他比张起灵还要年长,因此从头到尾的看到了这个人的一切,不论是跌落神坛,还是后来的种种,他一直看着,或者参与着。
在他的记忆中,张起灵从小就是这样的孩子,他像一块石头,没有人可以影响到他的内心,呵护也好,踢打也好,在神台之上或者泥泞之中,他从未在乎。
每个人都以为张起灵不会为任何人动摇,结果到头来,维持近百年的微妙的平衡就这么被一个病人给打破了。
张海药感慨的道:“我一直觉得你只是很有毅力而已,现在想想,你或许也很有魅力。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以为族长永远不会生气,但是他为了你生了很多次气。”
他的手好几次从吴邪的嘴边擦过,还好吴邪最近情绪内敛了很多,不再狂躁的咬毛巾,或者攻击别人。他似乎有意识的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了,只是静静的观察着每一个人。
张海药帮吴邪把脸擦干净以后才停了手,性格使然,在医院里,他是唯一一个愿意最大限度保全病人某些方面的尊严的大夫。他总觉得学术是一方面,人不论变成什么样子,有些东西是不应该失去的。
“我开始想认识正常的你了。”张海药诚心的道,“可惜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不会再见面,这五个字似乎触动了吴邪的某处记忆,他终于把目光对焦在了张海药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唇,十分清楚的说出了一句话,他道:“下雪了。”
漫天都是雪,他隐约记得,在这些永不停歇的雪地中,他做出了一个又一个决定,每一个都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永远的改变。
很多人在他的脑海里走来走去,吴邪很困惑,他不认识这些人,可他又记得这些人,他们都是谁?
——愚昧本身对于人类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比起你现在对于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想寻找到答案的这种痛苦,当年让你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也是我们想过的选择。
——无论如何洗白,能洗掉的只有世俗的压迫,我们洗不掉最终的结局。
吴邪徒劳无功的想伸出手抓住声音,这些话是一个人告诉他的,但是告诉他这些话的人并非说这些话的人,他想问问说这些话的这个人,自己到底是谁。
“吴邪?”张海药试探着喊道,可惜吴邪的体力不足以支撑他想的太多,病人最终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张起灵端着一碗米糊走了进来,看到吴邪睡着了,便把碗放在了一边,轻轻的松开了吴邪的束缚衣,让他稍微松快一些。
张海药稍微让开了一些位置,道:“他刚刚说下雪了,说的很清楚,应该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你下午就可以走了。”张起灵道。张海客的到来会改变现有的局面,事到如今,张海药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
张海药张了张嘴,道:“谢谢族长,我……我应该跟他说声对不起,站在我个人的立场。”
走之前张海药给吴邪开了一年份的药,还留下了一些调理用的药方。能走脱就已经是张海药全部的心愿了,没敢要手机,倒是胖子主动把一个袋子丢给了他,里面有他带来的全部东西。
没等张海药说出个谢字,胖子又道让他随时待机,别以为走了就没事了。
这句话让张海药本来放松的神经重新紧绷了,直到上了出租车之后他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出租车转了三个弯,张海药突然想起应该给女儿发个短信报个平安,爸爸这些多天失联,她一定急疯了。
手机拿出来以后还有电,张海药下意识的打开了微信,发现跟女儿的聊天记录里的最新日期居然是昨天。最后一条是女儿发的,说会去机场接他。
他打开了聊天记录朝上翻,原来这些天有人代替他隔三差五的给女儿发微信报平安,还很蹩脚的夸女孩的婚纱好看,结婚当天还给发了好几个红包。
张海药叹了口气,他其实挺喜欢胖子这种性格的人的,很有自己的主意,如果不是立场不同,他们或许可以做朋友,不过可惜,他们注定不会是同一个立场的人。
他关掉微信,输入了一串数字,响了三声后,对面有人接了起来,张海药没有打招呼,直接道:“吴邪情况好转,张海客已经插手,族长很生气,我建议不要再有所动作。”
说完以后,他挂断了电话,删掉了通话记录。出租车司机似乎对后座的客人做了什么毫无兴趣,兀自开着车,车子飞快的驶上了高架桥,朝着机场的反方向开去了。

第三十五章 烟火

张海药走了以后,张海客带来的族长铃铛终于派上了用场,可惜用了几次,吴邪的反应都平平,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该咬人还是咬人,束缚衣稍微解开一点就会被他撕的报废。
胖子怀疑这歌铃铛放了太久,早就不顶用了,张海客懒得跟他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想了好几天以后,他换了一组小铃铛来。他想排列一组幻境,看看吴邪能被铃铛影响到什么程度,这个提议获得了张起灵的批准。
幻境里应该放什么内容,胖子和张海客讨论了很久,张海客认为用真实的记忆可以更多的勾起吴邪本身的记忆,当然太痛苦会刺激到吴邪的不能用,这样可选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胖子立刻道:“哎呀,你很了解我们天真吗,你知道什么记忆对他来说很重要吗?这种事情肯定要问胖爷我了,我和天真多少年兄弟,他说过什么话我都记得,是吧小哥。”
张海客耸肩,道:“肯定不能跟你比,那你说吧,用什么记忆做幻境,我听你的。”
胖子一时嘴快,根本没细想,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么多年来有纪念意义的回忆实在太多了,就算删删减减剩下的还够说七八十个大段。为了挑出最好的那几段,胖子蹲在椅子上想了老半天还是想不出来。
他有些着急的道:“小哥你别光坐着啊,你也说两句,别光我一个人想。”
张起灵略做思索,道:“用七星鲁王宫的那段吧。”
七星鲁王宫是吴邪第一次下的斗,不仅如此,当时出现的每一个人对吴邪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它即是开端亦是某种结束,用这一段回忆是最好不过的了。
胖子道这个记忆会不会太遥远了,万一吴邪都忘了怎么办。张海客道不会的,人的大脑很神奇,有很多本人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都会偷偷的保存在某个角落,然后在特定的刺激下重见天日。如果用近期的记忆,那现实和幻境没有区别,就起不到刺激的作用了。
为了更好的重塑幻境,胖子不仅用尽了毕生功力激情演绎,还特别摆出了当年的木乃伊造型,让张海客参考。
为求稳妥,胖子要求先进入幻境看看,不然万一有破绽,会误导吴邪的。最终一个不过二十分钟的片段来来回回的修了三次,胖子才算满意,愿意让吴邪亲自试试。
铃铛制作的幻境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看到了多少,其他人只能从沉睡的那个人的反应中窥视一二。吴邪睡着以后一句梦话也没有说,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反馈梦境。
胖子摸着下巴道:“咱们能不能把梦境联通,让我也看到他看到的东西?”
张海客就道这是幻境,这不是VR游戏,你这么想知道,等他醒了问问不就行了。胖子道问他要是有用我就不用问你了,谁能听懂他说什么。
吴邪最近老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词,好像在玩比手画脚似的,胖子曾经在他枕边放过一个录音笔,重放之后他发现吴邪说的最多的词是鸟。
鸟是什么意思,是活的那只鸟,还是死了的烤小鸟?他想吃烤乳鸽了?胖子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吴邪说的鸟是指人面鸟?那东西给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没办法和吴邪交流,这让胖子头一次感到了语言不通的苦恼,要知道他一贯是以万金油自居,和谁都能说上两句。
张海客看他一副忧愁的样子,就道:“本来也不会一次就好,要慢慢来,不能着急,你也知道欲速而不达,太着急他可能会沉浸在幻境里出不来。”
使用幻境本来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兵行险招,最后的输赢谁也说不清。因为用铃铛塑造的幻境实在太真实了,正常的人沉浸进去都很难发现破绽,更别提自行出来了。
吴邪本来就有些神经错乱,如果让他在幻境和现实中频繁的切换,万一他觉得幻境里的一切才是真的,那他很有可能会醒不过来,就会永远沉浸在梦里构造的世界里了。
不过,他相信以吴邪自己本身的意志力,是可以一个人渡过难关的。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看起来很懦弱,有时候又意外的坚强,好像只要给他蜘蛛丝那么粗的希望他就能坚持下去。
和聒噪的两个人不同,张起灵一直在盯着吴邪的手看,心里默默的算着时间,他注意到在幻境里稍微紧张的时间点,吴邪的手指都会不由自主的攥紧,有反应就说明幻境还是有一定的刺激作用的。
“明天再继续。”等到吴邪的手不再动了以后,张起灵拿了一块手帕,帮吴邪擦掉了脑门上的薄汗,天气转热,吴邪裹着束缚衣很不耐热,看来要买一个风力小一点的风扇了。
张海客点头,打开了一个新的铃铛,在吴邪的耳边轻柔的晃了晃,好把他从幻境中拉出来。
眼见今天的任务完成,胖子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道自己要去睡一会儿,陪着吴邪的重任就交给他们了。
张家人不仅寿命超长待机,精力方面也比一般人来的旺盛。张海客把铃铛收好,看着张起灵熟练的帮吴邪换掉束缚衣,喂他吃药、吃苹果泥。
这次从青铜门出来后,族长好像变了很多,张海客斟酌着用词,希望找出一个最为贴切的词来形容这种改变。
张家人最了解张家人,张起灵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多少亲近的人,他勉强算一个熟人。如果有人问起张起灵是什么样的人,张海客认为自己还是有资格解答一二的,
这次见到张起灵以后,他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张起灵身上长久以来的疏离感似乎减弱了很多,他开始变得像一个活着的人了。
烟火,张海客脑海中冒出了这个词,张起灵身上沾染了烟火气,看来他真的被吴邪拉回到了人间来,所以身上开始冒出烟火气来了。
这算是好事,还是算坏事,张海客靠在窗户上,不由皱起了眉头。对张家来说,以前的张起灵或许更好一些,不过从做朋友的角度,还是现在的张起灵更好,因为他开始真正的活着。
一只不怕人的小麻雀落在了窗台上,啄上面的面包渣吃,一不留神连着张海客的手指也啄了进去。张海客低头看了它一眼,轻轻的笑了。

第三十六章  归途

吴邪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一个人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上,这条路既没有分叉口,也没有转弯。他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只能朝前不停的走。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身边围着很多的人,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说话,每一张脸都是鲜活而熟悉的,他知道自己认识这些人,但是不论怎么想都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终将走向何方,但是身边有这么多的人在,他觉得很是心安,就算遇到困难,有人帮忙,也很快能够克服。
但是走着走着,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有的人来了,有的人又走了,他无法出言挽留,他的喉咙连一个声节都发不出来。
更让人觉得害怕的是,不仅人走了,连他身边的风景也逐渐褪去了颜色,他似乎在走向黑暗,没有尽头,没有光,没有人。
吴邪开始觉得疲倦,不由放慢了脚步,他已经不想再继续朝前走了,他不懂这样的一条路走下去还会有什么,为什么要走一条没有任何希望的路?
他试图转身走回头路,但是有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个人对他道,小三爷,你大胆地朝前走,别回头。
说完以后那个人转身跑走了,吴邪追了上去,想问问他嘴里说的小三爷是谁?是指他吗?为什么不要回头?可惜没等他追上去,那个人便不见了踪影。
又有一个人在他面前五米左右的地方出现了,这次是一个背影,边跑边喊道,大侄子,快跟上,来晚了三叔可不等你。
然后不断地有人超过他,朝前面跑去,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吴邪试图抓住他们,可惜他们跑的实在太快了,连背影都很快被吞噬。
有谁能告诉他,这条路通向哪里?有谁能告诉他,他到底是谁?
——小邪,你回家吧。
——天真,你想清楚了吗?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小三爷,别回头啊。
——大侄子,对不起,三叔害了你。
——吴邪。

张起灵觉得有些奇怪,正常情况下,幻境解除之后,吴邪会在五分钟左右醒过来,可这次都半个小时了,吴邪还是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他扶住吴邪的后背,把人半抱了起来,喊道:“吴邪?吴邪你醒醒,吴邪。”
呼喊起了作用,怀里的人抖了抖眼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张起灵的脸,声音沙哑却很清晰的道:“小哥,你出来啦?”
张起灵看着那双眼睛中投影出的自己的模样,回答道:“嗯,你接到我了。”

这个十年之约,谁都不曾违背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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