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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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一心一意番外二之《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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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话


 


AM6:00

“滴滴——”

闹钟在六点钟准时响起,提醒熟睡中的人新的一天到来,在它响起第二声前,一只手从床上探出,按掉了闹钟。

六点起床,六点十分刷牙洗脸,六点二十分拿出面包,在微波炉里热二十九秒,六点半健身半小时,七点准时出门,选择最准时的地铁,七点半到达公司。

这是他每天早上的时刻表,每天每天,一秒不差地完成。

他跟别人不太一样,这是在他二十岁之后才发现的事,他对这些事情向来迟钝。后来他去查了一下,发现自己这种叫做阿斯伯格综合征,俗称叫做自闭症。

他看得懂,却不能理解,不自闭的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原来大家的生活方式和他不一样吗?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会不一样?因为他们都会成群结队地走在一起吗?

为了搞清楚这一点,他尝试去加入那些人,尝试和人聊天,最后结局却往往是对方被他气走,面部扭曲,气喘吁吁。

有表情就是内心情绪的表达吗?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歪了一下头。

他看的书上写,哭是伤心,笑是开心,可是现实生活中,哭不一定是伤心,笑也不一定是开心,又哭又笑有可能是开心,也有可能是伤心。

为什么会那么复杂?他从来没有笑过,是不是意味着他从来没有开心过,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哭过,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也从来没有伤心过?

也许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星球,所有正常人的星球都是蓝色的,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大星球。每个人的星球都是彩色的,他们有开心、痛苦、失望、难过,还有朋友,他们把自己的星球,叫做“家”,家里其他的人,叫做“家人”。

而他则住在这个灰色的星球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他每天坐车到达那个蓝色的大星球,跟正常人们一起工作,到了晚上再坐车回到自己的星球上。

没有人想来到他的星球,因为这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没有花,没有草,没有色彩,没有声音,甚至没有阳光。这样的地方,大概是没有办法叫做“家”的吧。

他吃完早饭,走到阳台去收衣服,摸到手里的衣服还有些潮湿,他没有管,直接将它们挂进了衣柜。可能因为房子的角度问题,阳光没办法照到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潮湿的,吸湿剂放在大衣柜里,三天就能吸出一大堆水。

有阳光照到的星球,是什么样的呢?他想,会有温暖的味道吗?

那么,什么是“温暖”呢?




“哎呀你、你磨叽什么,这、这多好的事,要不是、不是我没有女朋友,能他妈便宜你、你小子吗?我跟你讲,这可是豪华的海、海鲜自助,大龙虾知道不?随便吃!我还头一次吃、吃呢……”

公司的茶水间里人来人往,他不善与人打招呼,每次都挑人最少的时间段来,这次来得不巧,茶水间里已经站了一个同事,很大声地在打电话。

他观察了一下,从右边绕过了那个堵路的同事,走到开水壶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那个同事没有看到他,还在对着电话嚷嚷:“别他妈的逼逼了,你、你爱来不来,不是,我就那么不可靠?真不收你钱,说好了啊,你、你晚上先来我公司,公司包了车,那地方挺、挺远的,你来坐车一起去哈。”

他知道同事说的是什么,这是公司传统,每次完成了大单子总有聚餐,他知道今天晚上也有,每个人可以带一个家属。

他从来不去这样的聚餐,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坐在自己的小星球上,茫然地看着大家推杯换盏,却搞不清楚谁到底是不是真的开心。

没有人能理解他,他也不能理解任何人,他一个人呆着就很好了。

同事打完电话才看到他,露出了一个很难理解的表情,大概是纠结了一番是不是要跟他打招呼,最后还是晃了晃手:“那个,这、这么巧啊。”

他没有理会同事,绕开对方走掉了,听到同事在他身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拽什么。”

拽?

他听不懂,脚步也没有因此停顿,大步地朝办公室走去。




因为要聚餐,公司没有人要加班,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食物的期盼,不过这些与他无关,他收拾好公文包,坐上电梯,准备回自己的小星球去。

他是全公司唯一每天准时下班的人,所以他坐电梯的时候电梯基本都是空的。这一次因为要聚餐,电梯里人满满的,两个,或者三个面对面,热火朝天地讨论今天要吃个够本。

他站在电梯最里面,耐心地等待每个人走下电梯,最后才慢吞吞地从电梯里跨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出来得太慢,导致外面的人以为电梯里已经没有人了,一个年轻男人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重重地撞在他身上,把他手里的公文包撞飞了出去,里面为数不多的用品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哥你没事吧?我没看见你,真对不起!我帮你捡东西!”年轻人连忙跟他道歉,又跑过去蹲在地上帮他把所有的东西捡起来,胡乱地塞进公文包。

他的东西不多,年轻人很快就全部捡起来了,一边扯着袖子擦着包,一边笑着对他道:“真是对不起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坏了,我赔你。”

笑,是人的一种平和心态以及善良的内心表现,同时,笑的时候也是体内安多芬分泌物增高的时候。人的心情处于正常状态时,在与他人交谈期间就会呈现为平和的心理作用并用微笑来展现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交往。

这一直是他对笑容的理解,来源自字词解释,除了如此正式的解释外,也总有人说笑容可以打动人心,给人们带来温暖。他无法理解这个理论,温暖不是只有太阳能带来的吗?为什么说笑容可以带来温暖,他看了那么多人笑,依旧没有感觉到过“温暖”。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对面年轻人璀璨的笑容,突然有点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像太阳一样,微微一笑就会很温暖。



年轻人的名字叫吴邪,在跟他介绍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对方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了好一会,才从口袋的最深处找到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了他。

他接过名片,上面还带着对方温热的体温,很暖。

吴邪。

吴、邪。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把皱巴巴的名片仔细收进口袋,他没有名片,年轻人等了一会儿,没有见他递过来名片,就扯开了话题,开始滔滔不绝地跟他介绍那些琳琅满目的食物。

跟他不一样,吴邪的表情很丰富,如果吃到好吃的东西,笑容就会更加灿烂;如果不小心吃到不喜欢的食物,五官就会皱起来;跟熟人说话的时候,就会变得很放松,以他的理解,那大概是叫做嬉皮笑脸的表情。

但是都很好看,都很温暖。

吴邪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只是来参加他们聚餐的家属,而他是被吴邪硬拉到酒店来的,他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吴邪却不知道,听到车来了就很着急,拽着他就朝车上跑。

等到了酒店,吴邪找到了自己认识的人,他才知道,白天在茶水间打电话的同事,就是在给吴邪打电话。

“老痒你也总算干了回人事,算你小子有良心,下次有这好事还喊我啊!”

“没、没问题,咱俩谁跟谁!下、下次聚餐,肯定叫你!”

下次吴邪也会来吗?他端着盘子站在一边,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如果下次吴邪还来,那他也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名片,想着。


吴邪跟他表白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的表白,总有人会在各种地点跟他说喜欢自己,希望能跟他交往,对方喜欢他,然而他不喜欢对方,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所以都会直接拒绝。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次是吴邪坐在他对面,面带笑容地对他道:“那什么,小哥,我挺喜欢你的,要不咱俩在一起呗?”

吴邪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他突然紧张起来,只能轻轻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字,等他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嗯”。

什么是喜欢?跟吴邪分开后,他回到家查了很多的字典,字典上说,喜欢泛指喜爱的意思,也有愉快,高兴,开心的意识,喜欢实际上是一种感觉。

如果看到对方会觉得高兴就是喜欢,那他想,他是喜欢吴邪的。

他喜欢见到吴邪,喜欢看到吴邪笑,喜欢吴邪跟他讲话,喜欢看吴邪吃到好吃东西的表情,也喜欢吴邪吃到不好吃的东西的表情,他喜欢吴邪做的每一件事情。

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那么多话,也从来没有人面对着他能一直笑得出来,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人给他带来过温暖。

他灰色的小星球上第一次来了人,陪着他一起坐在贫瘠的土地上,不嫌弃这里阴冷潮湿,不嫌弃这里空无一物,给他和他的小星球带来了温暖。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好的一件事。


他知道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从二十岁开始知道,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每一次有人尝试靠近他,都会告诉他,你好奇怪。

“咦,小哥,你一直都是这么吃饭的吗?”吴邪坐在他对面,略带惊奇地看着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分开,一样一样地吃掉。

“嗯。”他把生菜放进嘴巴,轻轻嚼烂了咽下去,事实上他不是很喜欢吃生菜和西红柿,但是它们上了桌,上了桌就应该吃掉。也许因为他会把所有的东西吃掉,所以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不喜欢吃这些,当然,也从来没人跟他一起吃过饭。

他以为吴邪会说这很奇怪,没想到对方只是笑了一会儿,又点了几种酱料很多的菜,大概是想看他是不是会先把酱料舔掉吧。

跟吴邪接触多了,他发现吴邪是一个很粗心的人,他经常会忘记带东西,也偶尔会因为起床迟了连头发也不梳就跑出门;但是吴邪又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喜欢什么,吴邪却知道,会帮他选择没有这两种食物的菜色,不过如果偶尔他惹吴邪生气,吴邪就会刻意点有生菜和西红柿的菜,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吃下去。

跟以前机械地上班下班不同,他开始期待每天的晚餐,因为那会有吴邪在,吴邪偶尔会带他回自己的家,跟他的星球不一样,吴邪的星球很暖,充满阳光,他很喜欢。

但是这也意味着,吴邪会有很多的朋友,吴邪用三分之二的时间陪他,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各种人际交流,和朋友见面,回家跟父母吃饭,跟兄弟唱K。

——小哥,晚上我几个哥们约我吃饭,就不去了。

他按灭手机按钮,开始有些惶恐起来,自己的星球这么贫瘠,如果有一天吴邪觉得没意思了,走掉了该怎么办?吴邪有很多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很多的家人,他对吴邪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更让他惶恐的是,他发现自己毫无办法,除了吴邪,他一无所有。



吴邪偶尔会提起,他就像一台电脑一样精准,虽然很有计划但是未免太机械了,希望他能稍微轻松一点,时间这东西,就算早一秒或者晚一点也没关系。

他的人生中每一件事都是安排好的,到了某个时间就应该做某一件事,他不会把上午做的事情挪到下午,也不会把今天要做的事情推迟到明天。

跟他不同,吴邪的人生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也同样充满了很多乐趣,吴邪可以早上十点就去吃早饭,也可以把午饭推迟到下午四点,即使买了电影票,如果突然想打游戏,也会很爽快地退掉,拉着他一起窝在家里打电动游戏。

相较于吴邪,他的生活就显得非常一成不变,每天每天每天,从早到晚,从晚到早,枯燥无味地生活着。

他知道吴邪一直在努力,想要让他的生活也丰富多彩起来,可惜他的星球实在太潮湿贫瘠,长不出草,也开不出花。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星球会怎么样,因为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够见到吴邪,他都是很高兴的。

但是吴邪可能会觉得累,他又一直这么担心着,如果吴邪觉得累了,发现他真的是没有办法改变的,然后一走了之该怎么办?

他每天都在翻书,寻找着解决的办法,但是没有一本书能够告诉他答案。更糟糕的是,在他完全束手无策的时候,吴邪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他的星球是灰色的,没有太阳,没有温暖,开始下起雨,不再停歇。


书上说,微笑是表达情感最好的方式,当别人对你笑的时候,你也应该对别人笑,这样才显得你尊重别人。

他站在镜子前,尝试将嘴角勾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笑过,镜子里的人与其说是微笑,还不如说是面目狰狞,但是他学不会微笑,即使去见吴邪,吴邪也只会更加生气。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吴邪,从头到尾吴邪都没有笑过,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原来当坐在对面的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会是那么地冷漠,他从来都没有对吴邪笑过,吴邪看到面无表情的他的时候,也会觉得他很冷漠吗?

要做一个正常的人,他用手轻轻戳了戳嘴角。

他在书店买到了一本书,书名叫做《如何做一个正常人》,里面详细记载了每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正常人在别人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会微笑着回礼;正常人在看到有人遭遇麻烦的时候应该前去帮忙;正常人会去参加社交活动……

看了书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有这么多的“不正常”,既然他这么不正常,那就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正常。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做一个正常的人,可以正常地跟吴邪打招呼,正常地照顾到吴邪的感受,不能再因为怪异的举止让吴邪跟他一起遭受打量的目光。

对他来说这很难,但是如果能让吴邪回来,他愿意去做一个正常人。


——如果我能变成一个正常人,你会回来吗?

——你会再回到我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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