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不许催更,高度洁癖,不拆不逆
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瓶邪】《平邪线》完整修改版21-29(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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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说怎么猪都比我懂道理了,这不是没有手机我才说说气话吗,要是现在有一个有信号的手机,我肯定痛哭流涕给三叔打电话,让他来救我了。面子和命,当然是命重要,这个道理我肯定明白。

胖子又道:“其实仔细想想,你三叔虽然不厚道,做人还是很成功的嘛,你看你明知道他不厚道,你还是听他的话,道上有这个凝聚力的人现在不多了,你三叔是个人才。不是胖爷我好为人师,什么时候你能学到你三叔几分皮毛,你做这一行也不至于老这么狼狈,也省的老连累胖爷。”

”我学他干嘛啊。”我百无聊赖的戳了戳地上的土,怎么又开始夸我三叔了?就用夸张的语气道:“我们家出了他这么一位,我爷爷已经很死不瞑目了,我再学他,老头子要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的。”

“你爷爷不是火葬吗?咋,他老人家要天女散花啊?别扯那没用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孝顺过。再说,你不想学你跟你三叔后头混什么?他又没儿子,俗话说得好,侄子也算半拉儿,他老了以后打下的江山没人继承,你们家就断了,那多可惜啊,你不如跟你三叔多学学,当多掌握一门手艺了。”

我斜着眼睛看着胖子:“你不是一直说我蠢,让我离这行远点吗?”

胖子嘿嘿一笑:“我他妈算是看出来了,咱俩有孽缘,胖爷走到哪里都碰得到你,就算你不倒斗,考个鸡巴的古,咱们也还是碰得到。这大概就是天意,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弃挣扎,让你变强一点,这样以后咱们逃跑的时候,也能快一点。”

得,胖子对我还真是没自信,就算我变强了,他能期望的也只是和我在一起能逃跑快一点。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很满意现在的自己,而且以我自己的身体素质来看,以后也不可能变得很强了。要不然你考虑一下,转个行,去小区门口收个破烂,卖个红薯,到时候遇到我,顶多一起躲躲城管。”

我俩的对话到此为止,因为闷油瓶已经站起来了,他大概是看我们还有精力扯犊子,才掐短了休息时间。

关根一直没说话,静悄悄的坐下来,静悄悄的站起来。其实他并不是那种天生没有存在感的人,之所以能这样,应该是经过一些训练,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办法,能让自己失去存在感。

闷油瓶也有这样的本事,在完全不熟悉他的情况下,他就像个打酱油的跑龙套,普通的不能更普通,只有真正动起手来,才知道深藏不漏四个字怎么写。

我看着关根,又看看闷油瓶,突然脑内灵光一闪,我总算知道关根身上有一部分的熟悉感是怎么来的了——他的行动模式和思维模式,都和闷油瓶很像。

这并不是一种模仿,因为不论是体力还是行动力,关根都远远不如闷油瓶,在这么大的差距下去模仿一个人,是找死的行为。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必须这么做,也就是说,关根身处的环境,和闷油瓶身处的环境,有微妙的重合。

每个人的性格除了天生的因素,也有外在环境的影响,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天注定,三岁看老,很难被改变。但是思维方式不一样,这是完全后天形成的东西,比如警察很容易看出谁是小偷,风月场上混的久了的人,只看走路姿势就知道谁是妓女,旁人却看不出来。

因为生存的环境相同,就算会因为个体差异出现些许偏差,大体不会差距太大。就像把大象放进冰箱,不论谁来执行,都得打开冰箱门,左手开门右手开门,头先进去屁股先进去,总之过程结果大差不差。

我开始意识到,关根肯定跟我知道的那个“大秘密”有关系,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一环。像他这样的人我这几年零零碎碎见过一些,当然,我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些人要用这样的方式生存。

对,只是生存,而不是生活,比如闷油瓶,我看不出他身上有生活的影子,他像是一件擦拭好的兵器,用则出鞘,不用的时候比石头还不如。

以前我不明白,现在也没彻底搞清楚,说到底盗墓是求财而已,搞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干嘛呢。这些人倒斗,冥器也不看一眼,棺材也不看一眼,永远在找东西,永远找不到,像神经病。

说实话,跟闷油瓶一样的人,除了闷油瓶我都不喜欢,也可以说是很讨厌他们。因为他们这些人很难判断到底是跟谁站在一边,他们骨子里带着狠劲,就算他们站在你这一边,一出事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出卖掉你。

做事要狠,我三叔老说这句话,同时他老说我不够狠,鸡贼的不是地方,小孩子一样的小打小闹,注定不能在这一行闯出天地来。我虽然对那老小子诸多怨言,但在狠字上我是服他的。

我三叔的狠体现在很多方面,却又拿捏得当,明白狠字的度在哪里,也许这是干盗墓这一行的基本行规。干一行一字记之曰财,你生财有道自然有人追随,你断人财路,明儿就有人断你生路,所以钱怎么分,怎么给,是门很深的学问。

胖子又戳了戳我,又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很无力的问他干啥,他从他那破兜里掏出一个金器,那是他头三天来摸到的,一番折腾下只剩这一个了,还给弄的有点破相,想问问我东西带出去还能卖多少。

我道你还有这个心思卖东西,胖子就小声说道:“怎么没心思啊,胖爷我是来盗墓的,盗墓求什么?求财啊,不然我跟你们这折腾什么?山洞七日游啊?革命的火种要保留,革命的初衷不能忘,你快给我看看,这玩意到底还值多少钱。”

我无奈的接过他的金器,对着荧光棒晃了晃,道:“本来还挺好,能值个一二十万,现在这里你看见没,年份的部分糊掉了,不值钱了。不然这样,带出去我帮你找人弄一下,一十五差不多吧。”

胖子一听这么少就不乐意了,说这么点还不如自己留着溶了打个摸金符呢,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东西,他才不贱卖呢。

他这个论调我也听了好几回,倒过头来一想,我琢磨过来了,我说我怎么这么穷呢,除了头两次我从斗里还带出点东西卖了,其他时候我堪称不务正业,什么都没带出来还赔了不少钱,我爷爷真的要气的天女散花了。

世事难料,在场的这四个人里,除了胖子心心念念棺材里有什么,其他三个人包括我在内都不是为了钱来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再这么不务正业下去,盗墓这一行早晚撑不住。

“小哥你等等,我们仨先分一分。”胖子突然出声,把我满世界乱跑的思绪拽了回来,原来我们面前再次出现了岔路口的难题,这次是两条路,挖掘的手法也一样,痕迹老旧但左右没超过一百年。

因为只有两条路,我、关根、胖子先来了一轮淘汰赛。最后我惨遭淘汰,胖子选右边,关根选左边,闷油瓶先进了左边那条路探路,看这次有没有袁大头。

因为闷油瓶这次说要走稍微远一点,我们三个就踏实的坐下来歇歇脚,体力这东西就像海绵里的水,每当你觉得挤光了的时候,使劲甩甩还能有点脑子里剩的。

利用这点空闲时间,胖子扯着破褂子的下摆擦他的金器,我就道你别擦了,不是要带出去融了吗,擦的光可照人能咋地,也不会更纯。

胖子砸吧着嘴道:“可惜啊可惜,早知道胖爷我就多走几个耳室,说不定能多摸几个呢?你说我怎么就把那个棺材给炸了呢,那个墓主也是,自己身上不多带点配饰,实在穷的话,戒指多戴几个也行啊。”

我呸了他一口:“你少来了,有命出去就已经要烧高香了,你还惦记那点东西,要我说你把这玩意给人家放回去吧,那墓主已经够倒霉了,你还拿人家东西,小心人家给你吹了灯。”

“吹灯?得了吧,他都被小哥碎成杂碎面了,我看他咋给胖爷我吹这灯……”

胖子的话音未落,他手里的荧光棒的光猛然抖动了几下,真的像风吹蜡烛一样黯淡了。我们三个沉默了几秒,很有默契的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闭上了嘴巴。



第二十二章


闷油瓶这一去的时间有点长,我靠在山洞上居然真的睡了一觉,直到胖子叫我,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问胖子怎么了。

胖子道:“不对啊天真,胖爷一直数着,小哥都走了半个小时了,再怎么样也该回来了,可胖爷我一直没听见他的脚步声,你说他不会……”

“出事了?”我立刻清醒过来,追问道。

胖子语重心长的道:“失踪了。”

作为专业失踪人员,闷油瓶失踪的情况时有发生,不能怪我们朝那方面想,可这节骨眼上,闷油瓶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失踪,就等于断了我们逃出去的希望,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和胖子一合计,觉得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追上去,如果闷油瓶出事了,我们还能帮帮他。如果他是失踪了,那说明这条路是对的。关根对我们的决定没有意见,应该说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他和我们分开走,才是真的不靠谱。

没有照明,我们走的异常艰难,荧光棒已经反应的差不多了,胖子死命的摔打也比萤火虫亮不到哪去,他举着走在前面,保证我们能看到光。

走了大约五百步,胖子停了下来,我猝不及防撞在他敦实的后背上,骂道:“死胖子你干嘛突然停下来,要死啊?”

胖子蹲下身,在地上摸了摸,道:“不是胖爷乐意停,没路了,到头了,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天真你退后点,胖爷蹲不下去了都。”

胖子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咦了一声,啪嗒打开了他捡起的那个东西的开关。我被猛然的强光闪到了眼睛,心中一凛——胖子捡到了一个手电筒,闷油瓶的手电筒。

这条通道只挖了五百步的距离,确实没有路了,闷油瓶的手电筒掉在尽头,人却不见了踪影,胖子和关根都再三保证他们没有看到有人回来——闷油瓶凭空失踪了。

“不行,这里头是石头,真的到头了,这路就开到这里。”胖子用手电筒的把手当做铲子,在路口挖了一会,颓废的摆了摆手。

在这样封闭的空间,一个人想要凭空失踪,只有可能是这里头有暗道,我们一寸一寸的敲遍了尽头的每一块土,没有暗道,没有机关,两边的墙是真的,挖掘到头的痕迹也没有异常。

我的脑子都乱了,这路只有五百米,闷油瓶已经失踪了半个小时,如果真的是什么东西抓他,以他的能力惨叫总能叫一声。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他到底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对闷油瓶的能力太过信任,或许是我和胖子犯的最大的错误,他再怎么牛逼也是个人,凭啥让他一个人趟这么危险的路,一个大活人凭空不见了,我们却他妈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许是跟闷油瓶的关系不亲,唯一没有被颓废情绪影响的只有关根,他一个人摸着墙壁来回走了许久,突然道:“我有一个发现,不知道你们二位有没有心思听。”

胖子摆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刚刚顺着墙根朝前摸着走了两百米,这两百米里墙上没有袁大头,刚刚那小哥进来的时候,我顺着他的手电筒看了一眼,也没有看到袁大头的痕迹。”关根清了清嗓子:“但是一路过来我们都是默认有袁大头的路是正确的,前面的路也应证了这一点,这条路前头明明没有袁大头,为什么那个小哥要先走这条路?”

“也许是兵不厌诈,小哥想看看这条路前头有没有袁大头,他不是说了嘛,这次想朝前走远一点。”我道。

关根道:“袁大头已经够隐蔽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时间就是金钱,他们争分夺秒的在这山里头挖洞,已经搞了一个暗号,还搞了一个走到一半就没有的障眼法,绝对没有理由再搞一个走到一半出现了的障眼法,这样搞自己人都会弄糊涂。那个小哥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一路都没有袁大头,他干嘛还白费体力朝前走?而且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刚刚那个小哥选路的时候,并不是随机的。”

我沉默了几秒,盯着关根道:“你什么意思?”

猜忌一旦起了头就像毛衣开了口,无法忽视,只能顺着毛线一拉到底。更何况关根说的还很有道理,我只能硬着头皮朝下想。

按照关根的说法,是闷油瓶故意选择了这条路,故意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如果真是这样倒还好了,说明他不是遇到危险突然消失的,也说明这个地方只要不遇到那些蛇就是安全的。

当然他这么做事不是一次两次,我都习惯了,只是想不通他真的想甩掉我们,何必都走到这一步了才甩,甩掉我们的机会一路上多的是,他根本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

因为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我没机会仔细思考闷油瓶说过的话,现在想来,根据闷油瓶一开始的说法,他跟着考古队来到这里,支开我和那些学生,自己一个人上来拿东西,如果没有我和胖子制造的混乱,他得手以后会下墓道躲蛇,利用墓道走出去。

闷油瓶手上有一份地图,标注了墓道和山洞相通的暗道,既然需要地图,说明闷油瓶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只是不知道闷油瓶到底得手了没有,我上来的时候他还在山洞里摸索,不像是得手的样子,而且他得了手必然要出去,单纯找路出去何必甩开我们。

他还没有得手,这是我能想到他甩掉我们唯一的理由,大概是闷油瓶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又是不能让我们,或者不能让关根发现的东西,所以他借口探路,用我们不知道的办法让自己“失踪”了。

胖子没听明白关根在说什么,关根就跟他解释了一下,胖子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就道让我们不要瞎想,万一小哥是真的失踪了,我们以为他自己溜达出去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有证据证明小哥是自己跑的。

关根指着胖子的手电筒道:“手电筒是关着的,而且没有摔撞的新擦痕,什么情况下,你会把手电筒关掉放在地上?”

胖子道:“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啊,再说就算是小哥自己出去的,总要有个门路。这里都叫胖爷敲遍了,全是实心的,小哥又不是土地公,跺跺脚就出去了,鬼打墙啊?”

关根道:“不论是失踪还是出事,咱们都应付不了,我说句实话,你们别不乐意听。现在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抓紧从另外一条路走,分不出别的功夫去找小哥了,且不说他的身手远在咱们之上,要是他真的被什么东西抓走,也不用太费心,说不定过一会大家就团聚了。”

胖子还想说什么,我摆了摆手:“行了,说啥也没用,这里就是有机关咱们仨也没本事找。关根说得对,先去另外一条路,要是小哥真的有计划失踪,那他肯定知道咱们见这边路不通,就会走另外一条路,那条路八成是给咱们留的生门。”

关根大抵有些意外我会这么爽快的赞同了他说的话,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没心情理会他,赶着胖子朝前走。

胖子问我:“真不找小哥啊?你不担心?这不是你的作风啊天真。”

我就道:“咋找?那山洞的土都是实打实的,你会解密机关还是咋?行了,咱们先出去再说,要是小哥真的没出去,就叫上人一起进来找,比咱们几个找有效率多了。”

嘴上这么说,我自己心里明白,十之八九那个王八犊子是自己躲起来了,没有找他的必要,毕竟跟闷油瓶认识到现在,我都只剩等的份。

另外一条道确实刚进去没多久就看到了袁大头的踪影,同样的手法同样的高度,我心中一沉——闷油瓶会在这里失踪,真的是计划好的。

根据我的猜测,他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失踪,是因为我们完全不了解山肚子的情况。这不是墓道,没有规律可言,他又不能再把我们送下墓道,放任我们不管很可能会自投罗网,惊动了蛇母就完蛋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明明是蛇的栖息地的山肚子,我们一路走来却一条蛇都没有碰到,我们以为我们在碰运气,其实都是闷油瓶计划好的路。

三岔路口不能失踪,选项多了一个,不保准我们会选哪个,再说后来遇到的那个石阶路,我们自己没有办事过。换过来想,也就是说这条路以后没什么危险,闷油瓶才放心的“失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倒是有良心,还知道把手电筒留下。

我在心中苦笑,明白这已经不是信任或者不信任的问题,别说闷油瓶没机会,即使闷油瓶有一万个机会跟我交代一声,他也绝不会这么做,他宁愿选择会得罪我的方法玩失踪,因为这就是他做事的方式。

换句话说,我在他心里的位置根本不比其他人高,他不特别防着我或许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信任了。



第二十三章


没了闷油瓶,胖子打了头阵,让我走在中间,关根殿后,这条路和前面的路差不多,地面崎岖,高低不平,仔细听能听到地下河流动的声音。四个人变成三个人,士气受到了一点影响,我们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胖子是个闲不住的人,走了一会就憋不住了,对我道:“天真,这事我琢磨了好一会了,你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胖爷我总觉得小哥不见了这事没那么简单。你想想咱们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我也消失了一回?但是我压根不知道这事,就是一路朝前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再一回头关根就出现了,那路根本没有断层,你说邪门不?所以你说有没有可能,小哥也是这样,他朝前走啊走啊,根本没发现出现了异常,等他觉得差不多了回头再走,突然面前就出现了一堵墙?”

“那手电筒怎么回事?这可是小哥唯一的光源,不至于光源不见了也没发现吧?”胖子说的这个当然有可能,却没办法解释手电筒为什么关掉电源被放在道路尽头,闷油瓶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有没有可能,他一回头发现路没了,吓得手电都掉了,弯腰想捡手电就没了?”胖子做了个掉手电的动作,示范给我看这件事的可行性。

“哦,手电掉下来的时候还自己关上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还吓得手电都掉了,你以为小哥是你啊?就算是鬼打墙,墓主不是已经被弄死了吗?”

胖子晃了晃手里已经不再亮的荧光棒,摇头晃脑的道:“嘘,千万别这么说,刚就说他被吹了灯,你再说他,他把你弄没了,胖爷可没本事找你去。”

我道得了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怕鬼不倒斗,倒斗不怕鬼,虽然这么多年我遇到了不少灵异事件,可我还是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动摇的好少年,不要一遇到事情就朝牛鬼蛇神身上扯,很不吉利的。

胖子扭过头朝我比中指,说你根本没有资格说吉利这两个字,而且还一大把年龄了不要脸,还少年呢,你这个岁数再过几年都要秃顶了。

我刚想说谁要秃顶,胖子耳朵一动,突然嘘了一声,像壁虎一样转身把自己贴在了墙上,仔细的去听里面的动静,我条件反射的闭上了嘴,小声问他听到了什么。

胖子趴在上头听了一会,眼睛越瞪越大,指着墙壁里面结结巴巴的道:“哎,天真,真他娘的邪门了我说,我怎么听到,这墙里头有小女孩唱歌的声音,怪渗人的……”

“你少扯淡,这山肚子里怎么会有小女孩唱歌的声音,你是不是把水流的声音听错了?这附近挺多地下河的。”

“不对,我好像也听到了。”关根学着胖子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山壁上,换了几个位置后疑惑的道:“这个调调还很熟悉,我绝对听过这首歌。”

我给他俩说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鬼地方要说听见什么最叫人渗得慌,大概就是小孩子的嬉笑或者婴儿的啼哭了,因为这两者都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胖子招呼我去听,我没去,让他们赶紧起来走,有小女孩在山里唱歌又能咋地,就是有大妹子在里面跳脱衣舞我们也进不去,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经历了这么多怪力乱神的事情,我发现针对恐怖片的那一套也可以套用在我们这一行,最重要就是要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管它有什么诡异之处,看了也解决不了那干脆就别看,不给那些鬼东西留下可乘之机。

胖子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这里的墙都是实打实的山壁,听动静那小孩儿离我们还远着呢,就算是个穿山甲也没这么容易过来,还是抓紧出去为妙。

“不过天真,那小孩唱的歌胖爷也觉得挺耳熟的,就是离得太远了,听不清她念什么词,只有一个调调。”胖子还在纠结听到的到底是个什么曲儿,我能理解他的这一份执念,听到歌想不起歌名确实挺纠结的,但那是个“女鬼”唱的歌,想起来难道还能回播倒带啊。

关根也道:“这个歌我肯定听过,就是太熟悉了有点想不起来。”

胖子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是什么名曲儿啊?天真你还记得咱们遇到过的那个尸胎不?这个会不会是什么陪葬的童男童女,因为惨死心有不甘,所以夜夜吟唱什么的?”

我真是服了他们两个,这是山肚子里头不是墓道里头,就算有尸体,我也只见过会跑会跳咯咯叫的,还没见过会唱歌的,难道是墓主觉得长眠太寂寞,搞了个人体音乐盒?

关根仔细的回忆了半天,说道:“不对,那个调调不像是古曲,像现代曲儿。”

放任不管的结果是他俩越说越邪乎,在山洞里有人唱古曲已经很不正常了,还是现代曲儿,近几年也没有给山神进贡童男童女的事情了啊。我给他们说的鸡皮疙瘩掉一地,让他们赶紧换个话题,要不干脆别说话,保存点体力也好啊。

也许就是因为太过紧张,突然出现的非自然情况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气氛反而轻松了一些。也或许我们的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着,事情还能坏到哪里去,反正也不会再坏了。

其实在我念书的时候,曾经选修过一门心理学,虽然没去过几次,也有几个定律记在了心里,其中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定律,叫做墨菲定律。

这个定律主要内容有四:1、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2、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3、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4、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简单的总结,就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那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在眼睁睁的看着胖子消失在眼前的一瞬间,我脑内走马灯似的走过了这几条墨菲定律。事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当你以为事情已经最坏的时候,它总会向你证明,不,还没有,还可以更坏。

手电筒从胖子手拿的位置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碰的一声闷响之后,手电筒咕噜噜的滚到了我的脚边,也许是角度巧合,开关被地面凸起的石头磕关了,洞里瞬间漆黑一片。

“……”

“……也许那个小哥,真的不是自己失踪的也不一定。”关根扶着墙走到我前面,摸索着捡起来那个手电筒,为了活跃我俩之间尴尬沉默的气氛,硬开了一个玩笑。

眼睁睁见证胖子像变魔术一样凭空消失,对我和关根士气的打击非常大。上一次胖子失踪是拐弯以后不见的,我没有看到他不见的过程,还没有那么惊恐,怪不得变魔术的要用块布遮一遮,生生变没这事确实有点少儿不宜。

作为无神主义者,我第一反应是脚下有密道,胖子是掉下去了,不然没法解释他这么大一坨肉哪去了。再怎么看这条路也是笔直的,根本没有弯道也没有能够遮蔽视线的东西。

我和关根大眼瞪小眼,关根也说不出那一套反正找不到,干脆继续前进的论调了,试探着提出了几个可能性,最后干脆道:“会不会是鬼遮眼?”

我揉了揉脑袋:“应该不会吧,这山肚子里头能有多少鬼,那个……东西不是已经被小哥剁碎了吗,没听说过都碎成胡椒面了还能遮眼的。”

“其实就算是遮眼,咱们没有犀牛角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有鬼,是您上还是我上?小三爷,现在这情况,这两个人跟您关系比较好,我一个外人说什么都不合适。这样吧,小三爷您来决定,是咱俩相依为命继续朝前走,还是去找胖爷他们。”

关根很鸡贼的把这个决定生死存亡的大问题推给了我,他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怕最后出问题。

当然我知道他说的对,这件必须我来做决定,毕竟他说去找胖子他们太假,说不去找我很可能会跟他翻脸,而一旦我做了决定,最后的结果都必须我来承担。

在我想的过程中,关根已经靠墙坐下了,他见我看他,就苦笑着道:“实在撑不住了,小三爷你慢慢想,我歇会,您想好了再叫我。”



第二十四章


在墓道山中这一番折腾,关根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他身上的伤口在剧烈跑动中被挣开了不少,有的地方还插着瓷片没有清理干净。我问他要不要包扎清理一下,他说不用了,他现在不能看自己变成什么样了,一看就会立刻失去行动力,就假装那些伤口都是浮云吧。

他把手电筒的光调整到了最暗,把它朝天放着靠在墙上,怕他或者我自己会凭空失踪,我坐在了他的对面。关根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样子,不可避免的又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每当他单独跟我相处在比较昏暗的环境,这种感觉就会越加的强烈。

如果用一种比较文艺的说法来形容,这种感觉就像夜深人静的夜晚,我独自一个人坐在镜子前,思考着虚无缥缈的人生。

行吧,虚无缥缈就虚无缥缈吧,我问关根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大家现在坐同一条船,说出来听听吧。”

关根闭着眼睛道:“说实话,我没什么想法,自打进了这个山洞,处处都反常,反常的多了反而正常,不论是去找他们,还是找出去的路,咱们都没门路,两边都是零,就无所谓先找到谁了。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时候咱们别想太多,就一条路朝前走,先碰到人还是先碰到出口全看命了。”

我道:“你来这地方就完全没做功课?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吧?你这样也太敷衍了,毕竟事关性命,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吗?”

“不是我不认真,做了功课有什么用啊,我是土夫子,又不是开山的工程师,这是山路,我现在两眼一抹黑。而且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点子背,一下斗所有的计划都会失灵,所以这几年我已经很不下斗了。”

我叹了口气,确实,在山肚子里头就算我是学建筑的也很不好发挥,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套路深,而是根本没套路。比如成吉思汗,人家的墓就反其道而行之,万马一踏,任由你再怎么高明的风水师也得抓瞎。

从这方面来考量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如果换个角度,我不应该只想自己会怎么做,也要去想胖子和闷油瓶会怎么做。如果我是胖子,发现自己落单以后肯定会开始找其他人,不过不会找太久,因为我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对山路一无所知,无从找起。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在商场走失的少年儿童,不会站在原地等妈妈找过来。如果是大人在商场走散了,第一件事肯定是去出口集合,因为所有人的最终目的地都会是那里。

我正想着,关根突然道:“小三爷,其实你想过没有,也许是咱俩失踪了也不一定,不能因为我们是两个人,就觉得失踪的人是胖子。或许在胖子眼里,是我们俩一起失踪的呢?也许胖子还在原来的那条路上,是咱俩被鬼遮眼了呢?你怎么能确定危险在谁的身边?”

关根的嗓子在爆炸中受损,说起话来十分沙哑,他睁开眼低着头瞅着我,配合着他身边的那个手电筒自带打光,那血拉胡茬的半边脸,比恐怖片效果还好。

我盯着他,默默的伸出手,把他身边那个手电筒拿了过来,他不知道我要干嘛,还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我趁机猛地把手电开成最强去晃他的眼,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做,哎呦一声捂住了眼睛,哀嚎:“爷的二十四K钛合金狗眼嗷~又瞎了一回!”

还真没听说过有人说自己的眼睛是狗眼的,我看他的脑子真的摔糊涂了,大仇得报以后我把手电筒调小,冷声道:“你别搞这一套吓唬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干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活跃一下气氛你懂不懂?哎呀我的眼睛,要瞎了要瞎了。没你这样的,闹着玩还扣眼珠子。”关根捂着眼睛嚎了一会,见我压根不搭茬,自己也觉得很没意思,就松开了手,百无聊赖的抠土。

我心说这种鬼时候还开个几把的玩笑,活跃气氛,老子活跃起来怕你兜不住。说起来他现在这个德行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人,早知道弄个狼眼,直接给他丫照瞎,到时候戴上墨镜他俩就可以组团去路边拉二胡要饭了。

抠了一会土,关根可能回过劲了,带着一点点恶心的谄媚劲,像办事处热心的居委会大妈,问我:“小三爷,问个问题,你今年多大了啊?”

我道:“二十七,咋,你还想给我介绍对象啊?”

“不敢,没那本事,就是好奇,反正现在一时半会走不了,聊聊天不行吗?大家都这样不说话,根据我的经验,很容易出事的。”关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又好像喃喃自语的道,“二十七,零四年,嗯,我今年三十四了,都七年了。”

我就道我不想知道你多大了,关根道互相了解一下不是挺好吗,十年修得同船渡,咱俩能遇到那都叫造化弄人,你应该多珍惜这样的机会,以后说不定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还真是谢天谢地,我真的不想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每次下斗都会发生颠覆我的人生观的事,再这么下去,我的三观都被颠碎重塑了,怪累人的。

“小三爷,你尝试过一个人下斗吗?”关根用疑问句开了头,却没有等我回答,继续说道:“我和很多人搭档过,我不信任他们,他们也不信任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各怀鬼胎,遇到危险的事立刻做鸟兽散。在我眼里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就是个下斗必备的物件,所以每次就像只有我一个人下斗一样。有时候我们二十几个下去,出来的只有我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的总比他们要多一点。”

我顺着他的思路延伸了一下,疑惑的道:“你是想告诉我,因为你比我知道的多一点,所以最后很有可能是你出去,我死在这里?”

“不,我是想告诉你,混咱们这一行,一定要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这是很重要的知识储备。就像玩生存游戏,你捡到一根针,随手放在口袋里,不占地方也没有重量,这根针以后可能会派上大用场,也可能倒扎了你的手,但总比没有强,不是吗?”关根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的晃了晃自己的手,他的衣服在爆炸中已经烂的差不多了,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一些类似割腕留下的旧伤疤,心说这个人不会是刚从神经病院里放出来的吧?

我是合理怀疑,关根老是一阵一阵的,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做起事来不着四六,果然还是跟闷油瓶或者胖子待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八成是从神经病院逃出来的,还觉得跟我呆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我日,你会读心啊?”猛然被猜中心中想法,我脱口而出骂了句脏话。

“我说了,我知道的比你多一点。”

我注意到关根在说他知道的比我多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点蔑视,他可能没注意到自己会这样。我太了解他这种蔑视从何而来,在我特别有钱的时候我也喜欢蔑视路边要饭的,因为我觉得我比他强太多了。

我承认我可能确实不如他们,但是我好歹也跟这道上混了年把,不是我吹,我下的那些斗拎哪个出来都比有的人一辈子下总和牛逼,那也是刀尖上舔血出来的,他有什么资格蔑视我?

我就道:“一点是多少?有范围吗?你得意个鸡巴,知道的多可以长寿吗?再说你知道的东西我未必想知道,我家门口那个要饭的还知道在哪里要饭能多一点呢,对我来说屁用没有。”

关根叹口气,说道:“知道的不一定长寿,不知道肯定短寿,我知道很多事情,我也知道你想知道哪些事情,可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告诉了你,你就没有奔头了,你会走不下去。我年轻的时候痛恨自己的好奇心,后来我发现,好奇心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我们可以利用别人的好奇心来做很多事情。”

“不是,你要是想装逼你就直说,我给你腾地方行吗?”

“你看,你并不信我,但是你还在听我说,因为你好奇,你想知道我还能说出什么疯话来,那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难道他的目的就是跟我聊会天?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发现我们的对话里有什么陷阱,也没被他掏出什么要害的话来,还是说他的目的就是跟我装会逼?



第二十五章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说了几句话,你并没有任何损失,我怎么就达到了目的?现在你听了我的话,你没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但多少都会记在脑子里,只要你没有老年痴呆。等过了很久,在合适的场合,当你做决定的时候,我的话就会冒出来,影响你的决断,而你,已经不记得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了,我的目的就会在那个时候达到。”

“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信,不信有人会连这一步都小心的算进去,不信有人为了达成一个目的会等那么多年。每个人都会说放长线钓大鱼,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很少不是没有,你怎么能确定你现在的想法都是自己的?也许是别人的,你不知道,也许你的思维方式是有人灌输给你,刻意培养的呢?”

他说到刻意培养,我立刻想起了那本和我字迹一模一样的笔记,和那卷录影带里和我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我打小练的是宋徽宗的瘦金体,这种字体本身练的人就少,日常能写的像我这么好的更少……

不对,这不正对他的下怀吗?还没等若干年后,我现在已经在顺着他的想法朝下走了,我连忙把思绪拉回来,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你跟我说的这些,我根本听不懂,就算记住了又能怎么样?”

关根在自己的背包里掏了一会,居然叫他掏出一根烟来,烟草中间插着一根火柴,他用那个把烟点了,发现我盯着他看,就掰了一半,把有滤嘴比较小的那一半给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才道:“你现在不懂,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如果你没见过大象,我拿大象的鼻子给你看,你当然看不懂。等若干年后你见到大象,自然就知道那是大象的鼻子了。现在听不懂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烟是个好东西,不论多么疲惫,里面的咖啡因都会让你获得虚假的兴奋感。关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能听懂的部分很少,不过我能感觉到,他是想要教给我什么东西,就像我俩掉进地道里的时候一样。

我忍不住问道:“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么多?”

“我希望你过得好一点。”关根把头靠在了墙壁上,轻声道:“我过得太苦了,你别问怎么个苦法,你根本想象不到,你也别问我为啥希望你过得好一点,你就当是同病相怜吧。你不用感谢我,虽然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但是现在看来,你会过的比我苦也未可知。”

关根最后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的,却好像直接给我的未来盖棺定论,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弄得我心里麻麻的,不由担心起自己的未来。

关根这个人很会说话,他懂得怎样说话才能让对方真正听到心里。而我明知这是说话的艺术配合上现在诡异的气氛,才会达到这样的效果,但即使我有意识的在反抗,还是没办法阻止他的话对我的影响。

除此之外,还因为关根本身压我一头,要让别人听你说话,光嘴皮子利索不行,说话的这个人本身也要有信服力。诸葛亮能舌战群儒,因为他是诸葛亮,他要是个修锅的,说再多也没人听。

这侧面也说明关根可能其他的本事不太行,嘴皮子才特别练的很利索。在这一点上我深有体会,我自己就是除了嘴其他地方都不行,然而我只是个愣头青,斗下没人听我的,这唯一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容易坏事。

“小三爷,我朝前走,不回头,可这走着走着,总是忍不住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关根说完以后我也不知道应该接什么,我跟他又不熟,怎么会知道他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本想出言讽刺他,又说不出口,总觉得现在接什么话都显得很奇怪。

最后我俩相对无言,歇够了以后两个人都很默契的同时站了起来,谁也不提刚刚说的话,弹弹灰继续朝前走。

再次上路,因为胖子的凭空消失,气氛更加邪乎,说没受影响是假的。我一直紧紧攥着手电筒走在前头,打头阵虽然危险,但是我不愿意把唯一的光源让出去,万一他消失了或者我消失了,我要保证一个人的时候也有手电筒在,不然漆黑一片我先疯了。

我摸着山壁,还是有些纠结,我能理解他们开路的方式和埋藏袁大头的理由,但我搞不懂胖子是怎么消失的。

姑且把胖子和闷油瓶的消失归咎成一类,都是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见了,手电筒也是掉下去巧合磕灭了。可他们好歹是两个成年男性,说消失就消失也有点太任性了。

机关妙术的可能性基本没有,这不是后天修造的墓穴,而是先天形成的山体,因为地壳运动内里有裂缝和山洞,后人是在这个基础上改造的地道,高低都无法修成一样的尺寸,想在这样的地方打机关,就算是汪藏海也做不到。

更何况人消失了,总要有个去处,胖子他们肯定还在这山里。关根有句话说的对,我们无法确定危险在谁身边,只要在这山里,每个人承担的风险是一样多的,相较于我去担心他们,他们肯定更担心我多一些。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大家都确定有袁大头的路是对的,胖子不傻,就算没了手电筒,他也能靠摸的走路,事到如今,只能尽快出去,给三叔打电话,让他派人带齐装备进来搜。

想着想着就走了一千来步,这条路很平稳的走到了头,可能是我和关根都命中带煞,一般小鬼不敢来犯,谁也没消失,连崴脚都没发生。我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嫌弃。

虽然路到了头,却并非是走错了,因为这条路打顶上开了一个洞,是伸手就能碰到的高度。关根摸了摸,说这个洞不是盗洞,是底下的路打不通,所以拐了弯从上面走,挖掘的年份和手法是一致的。

“你先上去还是我先上去?”关根蹲下绑紧了脚踝,活动了一下四肢,他脚崴的很严重,这么昏暗的光线我都能看到那里肿的像个馒头,怪不得他不低头看,一看之下分分钟失去战斗力。

我跳了跳,估算了一下风险,还是道:“还是你先上去吧,万一上面有埋伏,我一上去,还没吭声就被打死了。”

关根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笑着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说完他单手挂到上面一层的地面,一个用力瞬间就翻了上去,我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差点被他的脚踢中鼻子。他看着这么瘦,真没想到胳膊上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揉着鼻子很是不爽,就显得你身手利索是不是?现在保存体力很重要,我要是想这样翻我也……我还真没这个本事,我很怂的拽住关根伸出来的手,借他的力气才爬了上去。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毛主席都说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早晚要被打倒。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如果你想改变一切,那你要先改变自己,我之所以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想法,是因为做不到。”走了没几步,关根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不论我想什么,我没有那个能力做到我想做的事,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我做不到,普通人做不到就放弃了,我不能放弃,因为我不甘心。”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很大的野望,我说出来没有人信,你相信羊可以杀人吗?你不信,因为这不符合逻辑,而我做的正是这样的事。为了这个野望,我努力的改变自己。我找了一个不靠谱的师父,他告诉我我这个人天生就比别人笨,身手练不出来的,唯一能利用的是我逃跑比较快,所以我把这唯一的优势练了练,反过来追击别人,我们要把短处变成长处,就可以利用它,因为没有人想得到,你居然还藏着这一手。”

“你玩过拼图吗?一百片的,三百片的,最多的几万片的都有,你只有把所有的碎片收集齐了拼在一起,拼图才有意义,不然九三只少了一片,整副拼图都废了。有时候你以为那是3000片的大拼图,其实它是10个300片相近的拼图堆在一起,你还要先分清楚哪里是哪里……”

不知道这上头是不是风水不好,关根一上来跟话唠附身一样,一直逼逼个没完,他并不是跟我说话,就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我觉得他肯定曾经自己在一个房间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跟自己说话说的这么溜。



第二十六

他说了一会,我一声都没吭,我没他这么变态的精力,折腾到现在没喝水,嗓子都要冒烟了。关根见我不理会他,可能觉得这样不够嗨,硬要拉着我一起说话。我就问他你到底想说啥,这么拐着弯的说多累,你直接给我说不行吗?要么全都说,要么就闭嘴。

关根就道你知道啥叫病毒性传播吗?就是我不停的重复不停的重复,你就记住了,就像脑白金的广告一样,是不是一提起送礼就想起脑白金?我道你丫就是个大病毒,你最好离我远一点,精神病会传染。

关根诡异的一笑:“说不定以后你会变得很像我,我现在就觉得咱俩很像,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别,千万别,咱俩一点都不像,要是以后我会像你,我宁愿把头发剃光当和尚去,因为那时候直接我就看破红尘了。”我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用力甩了甩手电筒,电量已经剩的不多了,光线越来越弱,顶多再撑一个小时,如果不能好好的掌握这一个小时,在黑暗里我一定会死的很惨。

关根道:“你听说过什么叫FLAG吗?现在不懂没关系,很快你就知道什么叫立FLAG了,你这个立的就很标准。不是,怎么像我就要去出家,我有那么差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原来你不知道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您一声——我确实非常讨厌你。”我抽空朝他比了个中指,也不知道这么昏暗的灯光他看不看得见,要是看不见就太可惜了。

“那不挺好的。”关根很是轻松,看样子他没看到我比给他的中指,哼着歌一样的说着:“我也很讨厌我自己。”

我还没真见过有人这么坦率的不要脸,我以为我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坚决反对关根再跟我说话,他一张嘴我就用手电筒晃他的眼,他就改成自己唱歌玩。他不让胖子唱红高粱,自己倒是唱的很开心,一直在重复高潮的那几句。

走了一会我实在渴的不行,循着水声找到一处地方顺着裂缝在滴水,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直接用手接了来喝。喝水的时候,我顺着裂缝看到了外面的天空,之所以知道那是天空而不是天花板,是因为我看到了月亮,今天阴历十六,月亮又大又圆。

在封闭漆黑的环境下人对时间的感觉会很模糊,月已中空,至少是深夜十二点。也就是说我从上午进来到现在,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困了十几个小时。

看着那轮满月,我的记忆莫名复苏,想起我来的时候,李教授跟我说过我们的计划是五点半回程,会有其他的老师来接应,然后一起去吃特色山菜。

闷油瓶没有交代考古队的去向,他的时间很紧,我猜他只是甩掉了他们,让那些学生在墓道里晃荡,李教授不会让他们进的太深,根本不会打扰到他。

但是现在底下的墓道被胖子炸塌了一半,还放出了那么多蛇,考古队八成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天黑了人没回去,接应的人肯定会担心,担心就会带人来找,那不是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把这个想法跟关根一说,关根正用水擦拭胳膊上的血迹,一下就笑了:“小三爷你可真逗,他们就算来救,也只会去下面的墓室找人,他们怎么会想到有人跑到山肚子里来了?就算他们想到了,进来了,这上面这么复杂,指不定哪里有蛇,万一惊动了蛇母,放出其他的蛇来,还不够连累咱们的。”

得,看来找人来救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靠着我们的两条腿朝前走。我现在能看到外面,甚至能听到一丝鸟叫,可我就是出不去。看山跑死马,我进来以前看过这座山,虽然不高,连绵起伏。

关根拍拍我的肩膀:“咱们走了这么久,差不多接近外岩了,顶多再走个七八九十几十个小时,我估计就出去了,加油,雄起。”

“我倒是能加油,手电筒加不了油,这破玩意顶多再撑十分钟,要么咱们石头剪子布,看谁先牺牲自己照亮他人?”我晃了晃手电筒,它的光已经弱到可以直视的程度了,我看了看关根的背包,又道:“不然你包里有没有可以烧的东西,拿出来一点,我们做个火把?”

“能烧的有,但是没火了,打火机跑丢了。”关根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你不是老瓢把子吗,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吗,有没有第二方案?”

“有,每次下这样的斗,我都在每一根香烟里塞火柴,这样才能保证我死的时候最后一根保命烟点得着,但是刚刚咱们抽的那一根是最后一根,所以没了。”

我对关根的背包一直耿耿于怀,让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我们找找有没有可以用的。关根不肯,宝贝的跟什么似得,说自己的背包里只有笔记本,如果我饿到想吃纸,他倒是可以拿出来给我吃。

最后还是没吵出个所以然,十分钟以后手电筒果然灭了,不论我怎么晃荡也救不活,我们不得不摸着墙壁朝前走。这下子不止关根,连我也要不停的说法。因为在这种漆黑的地方,脚步声是靠不住的,走着走着身后换了个人也不一定,必须说话才能确定是本尊。

山道随着裂缝变宽,山壁变得粗糙起来,水流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有几次我都觉得它们就在我旁边流淌。关根让我小心一点,这附近肯定有暗河,万一现在掉下去淹死,可比掉进茅坑淹死还丢人。我道你还是自己小心一点吧,咱俩不定谁先掉下去呢。关根就道你那张嘴那么灵,你说我先掉肯定我先掉咯。

正说着话,关根突然嘘了一声,问我:“小三爷,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有别人的脚步声?”

我吓得一抖,脚下自然而然的停住了,关根也停了下来,山洞里静悄悄的,我俩都竖着耳朵拼命的听,等了五六分钟,还是静悄悄。

我就道:“你累的幻听了吧?哪有脚步声,是不是把咱俩的脚步声回音当成其他人的了?”

关根不置可否,在黑暗里人的神经会比往常更加紧张,出现幻听也不奇怪。我们都默认了那是他的幻听,没当成一回事。没想到走了没几步,在山壁处神迹一般的出现了一晃而过的亮光。

没有什么比黑暗里的光更耀眼,不可能幻听完了还出现幻觉,我立刻意识到那是手电筒的光,有人在我们一墙之隔的地方,光是从裂缝处透过来的。

“胖子?小哥?是你们吗?小哥?有人吗?”我连忙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去,冲着那个裂缝大喊道,我内心更倾向于是闷油瓶,因为他比胖子更了解这里,很可能是他藏了手电筒什么的。

“小三爷?是你吗小三爷?”

在隔壁的人听到了我的声音,用手电筒朝裂缝这边晃了晃,我给他晃的差点瞎了,好在他很快就调低了手电筒的亮度。我一听这个称呼,意识到不可能是胖子或者闷油瓶,难道是三叔良心发现,找人来救我了?

我捂着眼睛大喊道:“是我!我是吴邪!你是谁?!”

“我是潘子!三爷叫我来救你的!小三爷你还好吗?你一个人吗?!”

听到久违的潘子的声音,我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忽的松了下来,腿一软顺着山壁直接就跪了。不夸张的说,如果闷油瓶能带给我的安全感是十,潘子的安全感就是一百,这跟身手能力无关,因为我知道潘子会不顾一切的保护我。

我喊道:“我没事!我还好!我这边还有一个人!”

“是那个小哥吗?!”

“你怎么知道小哥在这里??”我一愣,三叔应该不知道小哥在这里才对,三叔都不知道,潘子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外面捡到了胖子!是他告诉我你们在里面的!”



第二十七章


我们在山里不知道山外的事情,原来下午的时候,大学的接应人给李教授打电话就没打通,害怕学生出事喊了村民一起去看,到地方一看发现连墓道都塌了。那个接应人正是这次联系我三叔帮忙的人,他立刻给三叔打电话,说我埋在墓道里了。

潘子正巧在不远处的一个城镇办事,三叔就让他抓紧带几个人过来,是死是活都得把我刨出来。(就冲这句话,等我出去我一定会买蛇放进三叔的院子。)

他们自然也没想到我不在墓里,来的时候潘子一直计划着怎么打洞下去,把我从塌陷的墓道里救出来。没想到来了以后山都上不去,这边半座山都被戒严了,谁也不许进。封山的村民说墓道里跑出好多黑毛蛇,咬伤了救援队,怕蛇继续伤人,只能先封山,等政府调配人手抓蛇以后再救人。

潘子一想这不行,等蛇抓干净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悄悄带着人绕到了后山,盘算着实在不行他们从底下打洞过来。

在后山他们捡到了昏迷的胖子,说来也巧,是潘子的一个伙计去撒尿才在草丛里发现的他。胖子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醒过来以后只说山里山里,一会说我,一会说小哥,又说袁大头什么的,搞了几个钟头,胖子才把话说利索。

因为山体滑坡,山体上有很多大的裂缝和山洞,潘子留了几个人在外面,自己带着三个人进来找我,进来也有一个多小时了。这样一算,我和关根确实已经很接近外面了。

“小三爷,你躲开点,我给你丢个手电筒过去。”我和潘子之间隔着的山壁约莫有一米厚,裂缝最宽的地方三十厘米,最窄的也有十几厘米,人胳膊过不来,扔东西倒是足够。

潘子使了个巧劲,把打开的狼眼手电丢了过来,我接住手电以后恨不得狠狠亲它一口,终于重见光明了。潘子见我接住了手电,又陆续丢了压缩饼干、水、刀等过来。

我问潘子有没有带烟,走了十几个小时扛不住了,潘子道有,丢了烟和打火机给我,没想到他这一丢,烟是过来了,打火机掉进了裂缝里。

我就怪叫:“潘子你能靠谱点吗,你就不能把打火机塞在烟盒子里丢过来吗?”

“哎呀小三爷这种时候你还挑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带了这一包烟都丢给你了,你凑合一下,嚼一嚼算了,更提神。”

我又不是闷油瓶,生嚼烟叶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只好把烟揣进兜里,想着出去能吸两口。

搞了一会东西是递过来了,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这个洞怎么看都不像能过人的宽度,潘子用枪托砸了几下,连一块石头也没有敲掉。

我问潘子能不能直接把这个洞炸开,这里的路曲里拐弯的,要走很久恐怕才能再遇上。潘子道来的匆忙,本想着那墓本来就塌了,不敢再炸山了,根本没带雷管。

“这样吧小三爷,我朝里头走,你朝外头走,过不了多久就能碰头,你放心,有潘子我在,保管你安安全全的走出去。”潘子想了想,提出了一个目前最具有可行性的建议。

我虽然很不甘心刚和他碰头就分开,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点头道:“那好吧,就这么办。对了,这山里有很多蛇,潘子你小心点走,那蛇邪性的很,不知道会不会说话。”

“放心吧小三爷,我们进来的时候带了老乡的蛇药,还有枪,我你还不了解吗,保准没问题,潘子我当年在越南拿蛇当裤腰带的。”潘子说着从裂缝把一杆双管猎枪递给了我,有枪我心里就安定了许多,正数着潘子抛给我的子弹,潘子悄悄换了长沙土话小声讲道:“小三爷,你身边那个人是什么来头的?你要小心点,别给人家害了还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应该没事,我会防着点的。”我也用长沙话回道,关根虽然有点神经病,相处下来也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他这么聪明,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心思,也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手。

“那就好,小三爷你歇歇脚,吃点东西,枪你自己拿好,你自己一定要注意点。”潘子跟我说完,又抬高音量换成普通话道:“那边那位朋友,我们家小三爷一路仰仗你照顾了,等出去以后兄弟请你喝酒!”

关根刚还像上了发条一样嘴上说个没完,不知道为啥现在一声也不吭。我让潘子先朝前走,我们必须趁着天气好赶紧走出去,不然下了雨保不准哪里又要塌。

潘子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等彻底听不到了我才坐下,把东西整理好塞进背包。双肩包的重量压在肩膀上沉甸甸的,我心里倒一下就轻松了。

弄完以后我把压缩饼干拆开,准备补充一下体力,想起还有关根,就掰了一半递给他,他还是不吭声,接过饼干默默的吃。

关根像霜打的茄子,缩在墙根像个鬼一样,怪尴尬的,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就道:“刚刚那个是我三叔的伙计,叫潘子,人很靠谱,有他在咱们肯定能安全出去,他刚刚跟你说话你干嘛不理他啊?”

“你觉得你现在很安全了是不是?”我的话不知道哪句戳到了关根的爆点,他突然抬头,咄咄逼人的道:“你觉得有人来救你就万事大吉了吗?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当个累赘当个废物了吗?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安全感,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都是假的,都是靠不住的,谁来谁走都一样!谁都不能信!因为没有哪个人会永远待在你身边,永远保护你!如果你还一直这样,那你不止会害死你自己,你还会害死其他人,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你也救不了任何人!”

我好声好气的跟他讲话,分东西给他吃,他不感谢我就算了,莫名其妙把我骂一顿算什么,丫真当我是吃素的,我立刻也炸了:“操,我招你惹你了?你他妈属疯狗的啊?逮谁咬谁?我好心好意的分你吃的,老子害什么人了?你他妈有病啊?”

“你总是这样,总是给自己留余地,总想着有人会来救你,来保护你。凭什么小三爷?凭什么啊?!事情不是总有余地的,早晚没有人给你留余地,到时候留给你的只有绝地!到时候就晚了!什么都晚了!你身边早晚会一个人都没有的!只剩你自己的时候你怎么办啊?啊?你不是小孩子了!三十几岁的人了!都快十年了!还一事无成!身边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吗?为什么就是吸取不了教训?脚下踩的尸体还不够多吗?!”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我跟你这种人不一样,像你这样的人,活该最后只剩你自己烂在地里!行行行,我是废物,您牛逼,你行你自己走!潘子是来救我的,本来跟你也没关系!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不客气!”


我拿着狼牙手电,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只恨这边地下河多又漏了雨,路面崎岖泥泞的很,根本走不快。走了没一会,因为我心思没放在走路上,脚步一快差点崴脚踩进地下河,我愤愤的把脚从泥里拔了出来,呸了一声:“你要点脸不要?偷偷摸摸跟着我干嘛?”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乐意走哪边走哪边。”关根的声音幽幽响起,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五米左右的位置,我想甩掉他,可我俩谁都走不快,更倒霉的是这路走了老半天,死活没遇到一个分叉口。

我道:“那你走前头啊!少蹭老子的手电筒光!我给你让路!”

“呦呵,我走哪还要你管?小三爷你管的比这路还宽,有那个力气说话不如把力气挪到腿上,省得掉河里,有人来接,没命出去~”关根故意阴阳怪气的说话,给我气的够呛,可我要是现在回他,活像两个小学生吵架。我好歹是个有骨气的人,硬是把那口气压了下去,不理会他这低级的挑衅。

想想也是,干嘛理会他这个神经病,等一会和潘子接上头,老子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还怕他个王八犊子?





第二十八章


没想到我不理他还不行,几十岁的人了净玩些小学生的手段,关根在我后头安静了没几分钟,莫名发出了让人难受的刺啦刺啦的声音来,听起来像是用手指甲挠岩石才会发出的动静,八成是故意恶心我的。

我听了一会,忍无可忍,喊道:“你犯病了啊?净发出些不是人的动静! 不想做人你跳河投胎去!”

关根立刻道:“不是我。”

我刚想说不是你是谁,关根突然扑了过来,揪住我的胳膊把我使劲的朝旁边怼,事出突然,我被他一甩,后背直接摔在岩石上差点磕吐血。关根顺势从我背上拽了猎枪,对准自己脚踝的地方就是一枪,朝我大喊:“快跑!蛇!”

听到有蛇我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用手电筒朝他开枪的地方照,心一下就凉了。他脚边的一条黑毛蛇身子已经被轰开了花,蛇头还咬在关根的脚踝上,全都是血,他刚刚近距离开枪,我已经分不清那些血是他自己的还是蛇的。

同时,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裂缝处一些细细碎碎的石块陆续被顶了出来,地下河的水面也发出了不详的水浪声。

因为一直没有遇到蛇,我差点都忘了山肚子里是蛇的大本营,这些蛇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居然在这种时间出现了!

我连忙蹲下身帮关根把咬在脚踝上的蛇头拔掉,那蛇有剧毒,几秒钟他就站不住了,他攥着枪又开了一发,咬着牙朝我喊道:“我走不了了,你快走!能跑一个是一个!”

“闭嘴吧你个神经病!”我骂了一句,甩掉背包把他背上背,手电筒不能丢,就把手电咬在嘴里,腾出一只从兜里抓出潘子给我的蛇药朝身上洒了一些,剩下的全泼在地上。做完这些以后我给自己鼓了一把劲,背着关根朝前狂奔起来。

虽然发了狠劲,我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肌肉的力量就那么一点,只跑了百十来步就摔跪了。膝盖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嘭的巨响,我没感觉到疼,直接摔的没知觉了都。

我心说完蛋了,这下真的跑不掉了,真的要死了,现在我才明白关根那句想有什么用,做不到也白瞎的意思。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我就好好锻炼身体了,尤其是逃跑这一项。

唉,死了就死了,可早不死晚不死,非这个时候死,潘子找到我发现我成了尸体还不内疚死,临了临了没能救下我,他肯定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要不我死前给他写封血书,让他带回去给我三叔,别回头三叔迁怒他。

我已经背不住关根,硬撑着扶着他让他平稳的落地。我下了死力气咬着狼牙手电,居然还没摔掉。我把手电筒从嘴里拿下来,丢在一边,一会我就会陷入永久的黑暗,何必贪恋这一时的光明。

人生啊人生,上一秒你觉得没有不行的东西,下一秒就会变得一无是处,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比命重要,如果有,肯定是假象。

我瘫在地上喘了一会,有气无力的道:“行吧,跑不动了,没想到最后和你死一起,你说说这世界这么大,有六十几亿人,我他妈怎么就那么倒霉,遇到你了呢。”

“这也许就是命吧。”关根靠着墙壁,捂着嘴咳嗽了几下,慢慢的滑坐在地上,轻声道:”你以为我乐意死在这吗?你比我好多了,至少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我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眨眼我莫名其妙就到这了,莫名其妙我他妈就得死在这了……去他妈的!”

不知怎么,我看着关根,有一种十分悲凉的情绪在我心中炸开。不是为我,只是为他。

关根跟我说他有一个大计划,他为了那个计划做了很多事,可现在他被蛇咬了一口,很快就要死了。就好像一个立志做将军的士兵,在打了很多胜仗之后被自己的鼻垢噎死了似的,到处都被他沾着血写满了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小三爷,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总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余地的。可后来我发现,有一件事是没有余地的,那就是死。死是不可能有余地的,人没了就是没了,不论你怎么后悔怎么撒泼,就是没了。我有一个很好的兄弟,真的很好,他愿意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他本来都隐退了,我硬把他喊出来。结果可倒好,他死的时候连个人模样都没有,死前就想抽口烟,我还没给他点上。”

关根擦了把脸,笑着道:“这么多年,我见了很多生死,我习惯了,我接受了,哪怕是有一天我自己死了,我除了不甘心以外,也没什么感觉。可单那一次,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死,好好的一个人,多少年的好兄弟,救不了,一个人逃命,任何,砰!就没了,永远没了。可我总觉得他没死,有人问我他去哪儿了,我就告诉他啊,我说他回老家娶媳妇了……我骗谁呢?谁都知道他死了,这事还是我第一个告诉人家的,可我就是觉得,他应该回老家找个女人过日子的……跟着我混,落个死无全尸,图什么啊?啊?你说,图什么啊小三爷,他图什么啊?”

我知道,当一个人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出心中痛处之时,他在情绪上一定是十分冷静的,听的人只要听就好,已经没有什么话能够安慰他了。

在一片黑暗中,狼牙手电滚落在地,绝望的照亮了光秃秃的山壁。我和关根粗重的喘着气,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按照那些黑毛蛇的速度,不出五分钟,我们就会被咬的体无完肤,最可怜的是这些蛇似乎有在人体内寄居的习惯,死了也得不到安宁。

人家说,人死前会想到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几个人,会有走马灯。我猜我会看到我父母,我几个叔叔,胖子,闷油瓶。然而死到临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内一片空白,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小三爷,你不觉得这时间有点太长了吗?蛇呢?”等了又等,还是不见有蛇来咬我们,连窸窸窣窣的声音都逐渐平息,只剩地下河淡定流淌的动静。关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道。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摸起狼牙手电小心的朝四周照了照,发现有一个裂缝口的石边已经被撑爆了,周围还有很多爬痕,看样子蛇出来不是追我们,它们倾巢而出是奔着那个洞去的。我和关根站的那个位置八成挡住了那条蛇的去路,它才会跳起来咬关根的脚踝。

操他妈!搞了半天是误伤!?

关根自然也看到了那些爬痕,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道:“得咧,小三爷,既然没别的蛇了,能不能麻烦您一下,我背包里有血清,拿出来给我扎一针。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请你不要放弃对我的治疗……”

我就道快死了嘴还那么贫,留着点力气对抗毒素算了,说着去摸关根背上的背包。他那个背包是设计过的,为了避免登山的时候掉落,卡在胸前的扣子扣上了就很难解开。我只好让他稍微欠点身,在他包里掏了半天,才把针管和血清掏出来,还带出了一把零碎。

“你知道这里有蛇啊?还提前带着血清,你不会是想来抓蛇的吧?”我把针管掸了掸,扎进关根的血管,随口问道。

关根道:“小孩子瞎打听什么,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哎呀你扎的对吗,怎么这么疼,嘶,你再给我打进动脉,爷就真嗝屁了。”

“看你说话这么有力气,短时间是嗝屁不了了,行了,打完了,生死有命,富贵看天吧。”

关根握着胳膊嘶了老半天,好像我那一针戳他骨头上了一样夸张。我把针管随手丢了,帮他把那些零零碎碎捡起来。有一本笔记摔在地上打开了,沾湿了边角,我就拿起来抖了抖。听到关根说让我下次遇到危险自己先跑,这年头不流行一个都不许少了,各自逃命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一有危险,谁都先顾着自己。

我把笔记本拿在手里,一边擦一边道:“那你刚刚还救我来着,也没见你自己先跑,打自己的脸疼不疼?”

“我只救我自己。”

“你说什么?”我恰好翻开了笔记本,看到了上面的字迹,惊觉这字体非常熟悉,连记录的顺序和位置都跟我的个人习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本子从关根的包里掉出来,我会毫不怀疑的以为这是我自己的本子。

字迹可以模仿,习惯和思路无法复制,尤其是随笔的记录,除非……是同一个人。

“我说,我只救我自己。”关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的人皮面具已经不能完全贴合脸部,一笑之下有好几个地方鼓了起来,十分渗人。

我像攥了一块滚烫的烙铁,嗖的一下就把那本笔记丢开了:“神经病啊?”

“我神经病我知道,你自己啥样你知道吗?对了,你喜欢喝雪碧吗?”

“啊?我不怎么喜欢喝碳酸饮料。”话题一下切换的太快,我有点措手不及,愣愣的回答道。

关根十分认真的道:“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相信我,雪碧最有用,我了解自己,记住,雪碧哈。”

雪你妈逼,我心说这个人真的已经疯了,我得赶紧出去,不然我也要疯了。


第二十九章


“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跟你说这个吗?因为我觉得我现在不说,可能以后都没机会说了。我这个人呢,有夜长梦多恐惧症,总觉得什么事拖久了都必有变数,所以我得抓紧给你交代交代。”

“别,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的临终遗言千万别跟我说,太不吉利了。”我可不想听他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使劲揉着膝盖,希望赶快恢复行动能力。

关根道:“你以后会面对很复杂的事,你不想听有什么用,我还不想活了呢。”

“不想活你就上吊,割腕,投湖,服毒,人命没你想的那么坚强,三天不喝水你就死透了。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很乐意帮你一把。”

“错,你说的那是生理上的死亡,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走到我这一步,生死只能由命,由不得我自己了。你知道做什么最难吗?做自己是最难的。”关根从地上沾了点水,在地上画了一个包子:“想做出决定不难,难的是你如何确定这个想法真的是你自己的。比如你今天想吃包子,你为什么想吃包子?因为昨天你看了一个电视节目,节目里做了包子,然后你走出门,发现楼下有卖包子的,你就买了包子吃。你不知道的是,有人在电视台安排了放包子的节目,你家楼下卖包子的也是他们安排的。”

“我他妈刚刚不想吃包子,我现在想吃了,这个想法还真不是我自己的,是你个王八犊子给我灌输的。你想吃包子你就直说,出去我让潘子给你买几个下酒,这玩意不值钱。”

“合着我说了一堆,你就只听到吃包子了是吗?你是胖子吗?”

“能怪我吗?好不容易拿到一包压缩饼干,都没吃几口。你躺够了没?躺够了站起来,我们赶紧出去。”我把关根拽起来,撕了一条衣服想帮他把脚踝固定一下,找了半天没找到能下手的地方,他连小腿都肿起来了,太惨了,这腿出去还能不能要了。

我当然不是想吃包子,现在给我满汉全席我都吃不下,我只是想岔开话题。他说的越多我越心慌,我有不详的预感,在电视剧里,这种气氛下如果让一个人把话说完,那他肯定会死的。

至于他说的那些疯话我都选择性无视了,不敢细想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遇到鬼姑且算我阴气重,遇到“自己”算怎么回事,写小说啊?

我一手搀着关根,一手拿着狼牙手电,叮嘱他道:“小心点,我看这一块的地不太结实,万一你掉进河里,我肯定拽不住……”

千防万防我忘了在电视剧里人是不能乌鸦嘴的,我话音没落就听到咔擦一声,紧接着关根那边猛地一沉,我一时间抽不回手,跟着他一起倒了下去。

个倒霉玩意真的踩进了地下河,还连累了我,几秒钟的功夫我就没顶了,水冷的像冰一样,直朝我鼻腔里灌。我呛了几口水,窒息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下意识松开手踹开束缚我的重物,拼命的朝上游。

“咳咳……咳……”好在我在海底墓练过,游泳的技术还没退步,拼死拼活才从河里冒了头,趴在岸边拼命的咳嗽。咳嗽了一会,才猛然想起关根还在下面,他的腿伤了,肯定游不上来。

妈的,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让关根就这么死了,大家好不容易撑到现在,要死他妈的也要出去再死。

我顾不上休息,深吸一口气朝下又猛地扎了下去,可惜泥水太浑浊辨识度太低,我只能凭着手感判断抓到了什么。摸了半天总算摸到了胳膊一样的东西,还有回应,我松了口气,牟足了劲儿想把人拽上来。

拽了一会我觉得手感不对,关根不可能那么沉,难道是他的脚被水草缠住了?行,救人救到底,我咬了咬牙,努力睁开眼睛,顺着关根的身体朝下摸,潜下去找到底是什么缠住了他。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永生难忘的情景——在关根的脚底出现了一个水漩涡,从那漩涡里冒出了些淡金色的刺眼的光,光照亮了水下。让我难忘的不是这迥异的自然情景,而是关根的脸。

我无法形容我的感受,那一瞬间好像有雷劈中了我的天灵盖,连灵魂的都被震撼。因为我看到的不是关根的脸,而是我的脸!

关根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本来就快掉了,因为水泡掉了一半,像腐坏的人皮半挂在脸上,漏出来的一部分虽然不够明确,也已足够了。

那就是我的脸,一模一样。

关根还没有彻底昏迷,像是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掰开了我抓住他的手,很是坦然的朝我笑了笑。他有一半脸是我的,有一半脸腐烂一般,让人毛骨悚然。他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在水中他发不出声音,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几下。

你想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追问他,却被冰冷的河水呛进了喉咙,迷迷瞪瞪中我看到关根的身体被漩涡慢慢吞噬,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这么想着。


“……小三爷!小三爷?”

我被吵的睡不着,睁开眼看到了潘子的脸,他蹲在我旁边正吃着一块压缩饼干,一说话掉我一脸的渣。我稍微扭了扭头,看到不远处的篝火旁的草地上躺着胖子,他睡得正香,呼噜打的震天响。

我躺在一块破布上,脑袋上除了潘子的脸,还顶着天空和月亮,原来我已经被救出来了,待遇比胖子好那么一点。

“小三爷你总算醒了,你怎么掉到河里去了?多危险啊,要不是潘子我及时赶到把你捞上来,你现在就成水鬼了!”潘子把我扶起来,递给我一瓶水,让我喝,顺顺气。

我问他:“关根呢?”

潘子不知道谁是关根,一头雾水的道:“谁?哦,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我到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就看到手电筒掉在岸边,水里在冒泡。”

我大惊:“只有我一个?你找过了吗?全都找过了?”

“全都找了,就你一个人。哎,小三爷,是不是他把你推河里去的?妈的巴子,等天亮我叫几个兄弟再在找,找到给他沉湖里!”

我就道不是,可能是他自己出去了吧,又问他有没有见到小哥,结果自然还是没有。

天亮以后潘子带着我和胖子回到了村里,在村卫生所遇到了那些考古队的学生和教授。他们身上脸上都带着伤,伤重的腿和胳膊都断了,伤轻的也满头是血。

他们挤满了整个卫生所,等着医生给他们扎针。村里的赤脚医生说他们是自己从山上走下来的,比我们还早出来。

胖子悄声问我,觉不觉得这些学生都不太对劲,且不说他们是怎么从墓里出来的。单看他们身上那么多伤,早就该鬼哭狼嚎了,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喊疼,静悄悄的。

“天真,你别说胖爷不厚道,我刚从那走,故意踩了一个学生的断腿一脚,那个学生连眼皮子都没抬!还有,你说这人的腿毛,最长能有多长?”

“啊?”

“就那个断腿的学生,我看到他裤腿下面,漏出了一些……哎呀怎么说呢,像头发一样……”

他不说我还没觉得,现在他一提,我才注意到这些学生的存活有多诡异。那些蛇有剧毒,从他们被蛇咬到的伤口愈合情况来看,至少已经被咬了半天。

他们遇到了蛇,被蛇咬没有血清却活了下来,还能自己从山上走出来。就算是闷油瓶,也没有这个本事啊。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这个卫生所里横七竖八坐着的人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身上带着人气。

“胖、胖子,你说那蛇会钻死人身体……会不会……”

“天真是不是在想……停,打住,别说出来,千万别说出来!走,快走,咱们赶快出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管他们是人是鬼,管不着了已经,快走。”

胖子雷厉风行,让潘子弄车,就是牛车也行,连夜下山不要耽误。临走前我问遍了村民,没有人见过闷油瓶,这个村子很小,来过的生人他们都记得,除了我们和学生这两拨人,这一个礼拜都没来过外人。

在车上,潘子给了我一本笔记,他见过我的字,以为那是我的东西。他想着我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都没丢掉这个,肯定对我特别重要,就顺手捡起来了。

这本笔记证明了关根的存在,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胖子,因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带来什么后果,我翻着笔记,满脑子都是那张脸,那张和我一样的脸,那个举止言语诡异的关根。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关根这个人,他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疑惑。再后来,我看到了很多和我长得一样的人,见到第一个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关根,但他并不是。

从最开始的惊恐到最后的冷漠,我知道那些人都不是我,即使皮囊一样,想要区分我们还是很容易的,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关根。

我通过很多关系查过这个名字,结果一无所获,我早就该知道这确实只是一个绰号,不可能是他的真名字。他的脸不是真的,名字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只能无奈的停止调查。

关根诡秘的出现,诡秘的消失,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时间的齿轮不会因为我的疑惑消失,我一直在思考关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和那本笔记,那本笔记上记录了很多地名,都是很普通的地方,记录的东西也平淡无奇,我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玄机。

命运没有给我时间,它推动着我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我逐渐明白了关根说过的很多话:潘子困在了裂缝里,我给他点燃了最后一根烟,于是我明白了为什么关根要在每一根烟里塞火柴;我伴着潘子的歌声朝前走,枪声响起,于是我明白了什么是砰的一声,人就没了。

我再次遇到小哥,他已经失去了记忆,我无从追问起他是怎么从山里出来的。后来经历了很多很多,他一意孤行前往长白山,一去不回头,于是我明白关根为什么告诉我,你会过的比“我”苦。

但是我一直想不通关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多年以后,我的“大计划”开始运转。我躺在黑瞎子给我准备的手术台上,听他不靠谱的调侃。然后麻醉药一点点开始生效,脑子混沌即将失去意识,我才突然明白了那句话。

可惜已经晚了,我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太晚了。

————————

在无限黑暗中,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我见到了过去的自己,一个把傻逼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的蠢货。

这些年间,我丢掉了太多东西,所以从未数过自己身上失去过什么——一只手上五根手指,你能说出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吗?剁哪根都一样疼。

直到和他面对面,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失去了那么多,那些东西被我从身上生生剥离,我用那些给我自己在烂泥沟里铺成了一条路。

一条绝路。

“喂!喂!醒醒!喂!”

“胖爷?”入眼一张肥腻的大脸,差点都没看全,我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笑着道:“您怎么在这呢,小三爷找您半天了……”

“小三爷找我?”胖子一下就乐了:“行啊,小三爷你找我什么事啊?说吧,胖爷我洗耳恭听。老吴你今天挺有意思啊,不会是脑子撞坏了吧?”

我意识到,这是我的那个胖子,这里是我的世界,我的战场。

我回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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