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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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正常人类得到了心心念念的食物，都会变得比较开心，闷油瓶毕竟是AI，没有高兴的情绪反应，从头到尾板着脸。不过晚上他做饭的时间比平时提前了一个多小时，五点钟家里就开饭了。

因为我家常备方便面，闷油瓶已经熟练掌握了方便面的一百零八种做法，硬是能把方便面做出不是方便面的味道，虽然归根结底还是方便面。我寻思着过一段时间手头富裕点，就买点米和菜回来，不能老指望超市过期的方便面存活。

这次晚餐不再是我一个人独霸江山，闷油瓶终于争取到了餐桌边的一席之地。他吃的是AI专用意大利面，油和配料都是特制的。而我的晚餐是按照意大利面装盘的方便面，配上前几天抽奖抽到的大盘子，还真的颇有西式大餐的味道。

“……”我拿着叉子，感觉有点食不下咽，这面味道确实挺好的，可是这个气氛实在有点变态。

闷油瓶端坐在我对面，用标准又优雅的姿势拿着刀叉，一口一口地吃着属于自己的意大利面。啊，说真的，只看他这个优雅的仪态，简直不像是在古董铺上层的破桌子上吃饭，不知道还以为他在米其林餐厅吃饭呢。

我终于吃不下去了，放下叉子，叹了口气：“小哥，你告诉我，这蜡烛怎么回事。”

闷油瓶终于停下了机械精准的进食，默默的扭头看了一眼我们中间摆着的白色蜡烛，道：“仓库里找到的。”

“我不是问它是怎么来的……算了，那你告诉我，这个花瓶和这玫瑰花是怎么回事？”我指了指桌子中间的花瓶和鲜红欲滴的一束玫瑰，这花瓶我是眼熟，是被闷油瓶擦的亮晶晶的没办法摆出去卖的那个。但是这玫瑰花是哪里来的，我从来没给过他零花钱，他去掏失恋女孩的垃圾桶了？

闷油瓶慢吞吞地道：“花瓶是架子上的，玫瑰花是我折的。”

我一愣，伸手去摸那个玫瑰花的花瓣，果然是纸的触感。我刚刚盯着这玫瑰花看了半个小时，居然完全没发现这是假花，可这红纸是哪里……

“我操！你不会把我过年写对联剩下的红纸拿来叠花了吧？”我摘下一朵玫瑰花，把它拆开了发现还真是，这个败家孩子，把我的红纸给用了，今年过年我用什么啊？都没对联可以写了。

我问闷油瓶干嘛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吃个过期的面，还搞得这么高大上。闷油瓶道因为他搜到的资料是这么写的，吃饭的时候应该有玫瑰和蜡烛。我道你查的到底是什么破百科，换一个搜，明明是情人之间吃饭才需要玫瑰和蜡烛。

后来我一想，算了，点蜡烛就点蜡烛吧，至少省电不是。纸玫瑰什么的，就当装饰家里了，闷油瓶的手工不错，不然我从店里拿点买不去的折纸给他，让他折成玫瑰放在店里卖，好歹补贴一下。

好不容易就着烛光吃完了一顿饭，闷油瓶收拾桌子的时候一开灯，我突然发现不对，那个装纸玫瑰的花瓶不是以前的那个。

我拿着花瓶质问闷油瓶：“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花瓶，花瓶是一种器皿,多为陶瓷或玻璃制成，外表美观光滑；名贵者有水晶等昂贵材料制成用来盛放花枝的美丽植物,花瓶底部通常盛水，让植物保持生命与美丽……”闷油瓶穿着围裙，正在洗叉子，听到我问，就拿着叉子转过身来，用机械音念了一条没卵用的百科。

“我是问，它本来是旧的，为什么现在这么新？”

闷油瓶道：“我以为你比较喜欢新的。

我道：“我是不是说过了，古董我不喜欢新的！自从你来了我这你说说你弄坏了我多少古董？你是我祖宗啊？啊？你就是个活祖宗啊！”

闷油瓶半天没说话，我以为他悔改了，然而是我太傻太天真了，因为他很快就开了口，十分冷静地、沉稳地道：“不，你客气了，我只是个AI。”

妈的，他在搜索祖宗的定义来着！我也冷漠地、残酷地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根据你现在的语气，以及你以往的行动分析，你应该是想说让我滚到储藏室去。”

我掂量了一把花瓶，估摸着这瓶子太脆，打不穿闷油瓶那个比钛合金还结实的脑门，和烈火都烧不穿的脸皮。如果不是闷油瓶真的只是一个AI，我真的怀疑他是故意在使坏，就是想看我气得跳脚的样子，我总觉得他在装傻。

啊，我还是去躺一会平复一下我受伤的心。难得能这么早回家睡觉，我这么辛辛苦苦地熬夜挣钱到底是图什么啊，心累。 我发现闷油瓶还站在原地，就戳了一把他的脑门，妈的真的好硬：“那你还在等什么？等我跟你丫说请吗？”

“因为我还在洗叉子，还是你准备自己洗？”闷油瓶指了指满是泡沫的盆盆罐罐。

“……”

自从闷油瓶得到了食物，他就表现得越来越不像个AI了，也许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才那么固执地想吃东西。

那箱过期食物吃了一半，闷油瓶开始很少使用电子机械音，用词也越发接地气。那箱过期食物吃了三分之二，闷油瓶开始会开电视看看美食节目，变着花样把我的方便面做得好吃一些，也开始关心我的身体健康。

虽然很多AI都表现的比人还像人，表现的像人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可我从来不知道022号AI也会这样，毕竟他们的用途非常简单明确，也是最便宜的那一类AI，很少会有厂家额外给他们加人类行为的程序。

因为他慢慢表现的越来越像人了，偶尔我也会忘记闷油瓶其实是个AI，总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多了一个室友，被他惹得生气了，我总想发帖问室友极品怎么办，杀人要判多少年。

到目前为止，闷油瓶最具有人类气息的行为，是他会利用家里所有的纸，每天叠一束逼真的纸花摆在我的床头，我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那些花。

人家说家里养狗养猫，是不能让它们上桌的，不然时间长了，它们会以为自己是人。难道家里有AI也不能随便让他上桌吗？还是因为闷油瓶的内存只有16G，很多AI能用的功能他不能用，所以他觉得自己是个人？

令人费解啊令人费解~

“呦呵，今天是郁金香，天真你那AI可以的，这花叠的跟真的一样，谢了啊兄弟。”胖子拿着郁金香，美滋滋地哼着歌：“昨天送给那姑娘的花，她特别喜欢，还跟我说我最近变浪漫了，天天送这些浪漫的花给她，她都动心了。”

“浪漫的花？”我对花没什么研究，也分不清它们的名字，反正都是花，好看就行。也正因花叠得挺好看，我没矫正闷油瓶的这个“习惯”，连每天早上一睁眼就会看到闷油瓶的脸，都变得有点习惯了。

胖子就道：“是啊，你没发现你家这花是有规律的？每个礼拜七天不重样，到礼拜一再重头来？”

“有吗？”

“要么说你不如胖爷细心，你看，第一天是橙红玫瑰，代表初恋的心情；第二天是火百合，代表热烈的爱；第三天是勿忘我，代表永恒的爱，浓情厚意；第四天是紫郁金香，意思是最爱；第五天是粉玫瑰，代表永远的爱，特别的关怀；第六天是红郁金香，代表正式求爱的心声；第七天是风信子，代表胜利、喜悦、浓情蜜意……”

“没看出来啊胖子，你这么了解花语呢，人不可貌相啊。”

“那当然……不是我了，是我追的那个姑娘，哎呀要么说是胖爷喜欢的姑娘，那知识水平！原来天真你不知道这些花语啊，胖爷还以为你是特别给胖爷排的这些花呢。”

“没啊，我哪知道什么花，这都是我家那个AI每天早上给我叠的，这花又不会凋谢，放在家里怪碍事的。正好你说要送花，我就带来给你了。”我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有点睡眠不足，很想回家得再补一觉。不过今天还要熬一宿，只能强撑精神拿了杯子冲杯咖啡来喝，提提神。

胖子拿着花端详了片刻，一拍大腿：“卧槽，天真，你家那个AI是不是恋爱了？”

“噗——！！！”

六

胖子抹了一把脸，我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全喷他脸上了，幸好胖子身手矫健，眼疾手快地把纸花拿远了。他抽了张纸巾，嫌弃地擦掉脸上的咖啡渍，咂嘴道：“干嘛跟见了鬼一样，科技在发展，现在那些恋爱机器人不都有恋爱程序，比人还会谈恋爱呢，小姑娘喜欢得不要不要的。再说了，现在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人不能和AI谈恋爱，你不要像土包子一样。”

我道：“这跟土包子有什么关系，我家那个是022号的，家庭服务型号要什么恋爱程序，写小说吗？扫地小哥爱上我？”

“你家那个是捡来的，又不是你自己去店里买的，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恋爱程序？还是你新给他培养了兴趣，这花是你教他叠的？你要这么想，说不定他喜欢的是个富婆，到时候用大价钱把他卖掉，你还倒赚一笔。”

“少扯淡了你。”

真不知道AI有兴趣爱好更可怕，还是他会恋爱更可怕，自从我把闷油瓶捡回来，就没怎么让他出过门，顶多去便利店买点卫生纸。AI的情窦初开也许不是爱上了人，难道他是爱上了家里的电磁炉、电冰箱？还是爱上了我房间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

我很想知道闷油瓶到底爱上了什么，我毕竟是他的主人，搞清楚自己财产的动向是很必要的。毕竟一开始闷油瓶什么都不会，我很辛苦才教会他如何履行一个AI的职责，他喜欢上别人再跟别人跑了，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闷油瓶开始叠纸花是在一个月前，这个时间点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闷油瓶莫不是喜欢上了她，才会一直折纸花？因为闷油瓶白天在铺子里看店，就会接触到店里的客人。这段时间一直有一个小姑娘来店里，她家就在我铺子后面的那栋楼里，她对古董很有兴趣，每天中午放学都来我店里坐一会，小姑娘长得很可爱，我就没赶人。

那小姑娘才上高中，还没成年，就算是AI，这样也是犯罪的啊卧槽。再说了，天天好吃好喝养活闷油瓶的可是我，他对我都没这么殷勤，天天犯蠢气我。啊，我想起来了，那小姑娘来的时候，他连茶都泡得比较好喝。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小姑娘来的时候我特别留意了闷油瓶，一般客人来的时候，他只会机械性地说一句欢迎光临，然后就猫在柜台边不动了。这个小姑娘来的时候，闷油瓶除了说欢迎光临，还跟她多说了几句话悄悄话，我刚想走过去看他们到底在说啥，闷油瓶就闭上了嘴，生怕我偷听到一样。

啧。

“小哥，那边都是灰，快去擦一下。”我使唤他去擦柜台，闷油瓶一本正经地问我，是要擦得亮晶晶，还是擦得不要太亮晶晶。我让他滚去把自己擦得亮晶晶点，柜台上的东西随便掸掸灰就行。

小姑娘今天穿了特别可爱的粉色小裙子，打扮得很有青春少女的活力，不过她还太小，勾不起我的心思，只觉得她像小时候隔壁家的小花妹妹一样可爱，很想揉揉她的头发给她买零食。

“吴老板好，对不起啊，我今天又来了。”小姑娘脆生生地道，“我妈说我会给你添麻烦，不让我来。可是我很喜欢你这里的古董，就厚着脸皮又来啦。等以后我挣钱了，肯定来你这里买东西。”

我道：“没事，喜欢看就常来，反正我这没什么客人。”

“谢谢吴老板，对了，吴老板，你喜欢花吗？”

“花？呃，我挺喜欢的，怎么这么问？”

小姑娘嘿嘿一笑：“我猜的，我也很喜欢花，我最喜欢郁金香了，吴老板你最喜欢什么花？”

“我都挺喜欢的，最喜欢的话……十八学士吧。”我随口说了一种昨天在电视上看到的茶花，因为我对花确实没有研究，只知道最普通的哪几种。 

“那要是每天都有人送你花，你会不会觉得很高兴？”小姑娘喝了一口闷油瓶泡的茶，很八卦地问我道。闷油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默默地给她添了一点水。

我心说闷油瓶果然是喜欢这个小丫头吗，原来每天叠那些花是在练手吗？那他应该把花带到店里，摆在我的床头柜上有个屁用。心里这么想，我嘴上还是道：“要是每天都有人送，我肯定高兴的啊，怎么，在学校有人送你花？”

“哪有，我没什么人气的，又不像吴老板你有人喜欢。”小姑娘以为我看不到，偷偷朝闷油瓶眨眼睛，闷油瓶朝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卧槽，光天化日之下，AI和未成年少女眉来眼去的成何体统，我还没同意你们在一起呢，我绝对不会出这份彩礼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小姑娘临走前跟闷油瓶说要加油，跟我只说了一句再见。我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很想告诉她世界这么大，好男人和好AI到处都是，如果真的喜欢AI，以后花钱自己定一个高配，不要喜欢我家的扫地机器人。这个闷油瓶看着正常，其实脑子很容易短路的，和别人家的一个只有16G的AI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

“小哥，住咱们后面的那个小姑娘，长得挺可爱的是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试探着问闷油瓶对小姑娘的印象，闷油瓶“想了想”，回答说很一般。我又问他是不是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闷油瓶还是道一般般。

一般般你个头，AI不是不会说谎的吗，还是说他就喜欢人家的一般般？我换了个问法：“小哥，你最近怎么老是叠花，是你新培养的兴趣爱好？你准备送给什么人啊？”

闷油瓶“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牛排，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根本没必要的动作），慢吞吞地道：“那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

“她说。”

“她说？”

“喜欢一个人，就要送他花。”

我了然：“哦——你果然喜欢那个小姑娘。”

闷油瓶有点奇怪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比他还奇怪地问：“你不是要送那个小姑娘花吗？”

闷油瓶道：“我没有送给她啊，我在送你花啊。”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闷油瓶每天都把花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原来是要把那个花送给我，都怪他啥也不说，害我还想了那么久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胖子想的果然太多了，什么喜欢上一个人，闷油瓶就是想送我花而已嘛。

也许是闷油瓶的大脑短路感染给了我，直到我吃完饭，洗漱完，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床头柜上栩栩如生的十八学士，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小姑娘告诉闷油瓶喜欢一个人要送他花→闷油瓶开始叠表达爱意的花→他每天把花放在我的床头柜上→我说喜欢十八学士→闷油瓶叠了十八学士→闷油瓶喜欢我。

闷！油！瓶！喜！欢！我！

我！家！的！只！有！16！G！脑！内！存！的！A!I！喜！欢！我！

我，一个二十六岁大龄单身狗，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猛烈地追求，却是在路边捡回来的，连内存都只有16G的扫地机器人。啊，凄凄惨惨戚戚。

红粉相间的十八学士静静地躺在花瓶里，虽然只是用纸叠的假花，但因为叠花的人手艺高超，薄纸拼凑成的层层花瓣十分逼真，单用看的任谁也分不出来它和真花有什么区别。

我把它拿在手里，转了几转，叹了口气，这茶花就没办法拿给胖子了，今天只能让他自己买一束玫瑰花了。

“早上好。”闷油瓶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他今天没有坐在花旁边，我还以为他出去了，没想到他跑去站窗边。

我连忙坐起身抓了抓头发：“早上好，小哥你干嘛呢？”

“今天太阳好，我想开窗透气，但是你还在睡，所以我等你醒了再开窗。”闷油瓶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窗帘，天气确实不错，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进房间里。闷油瓶很人性化地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享受地不是新鲜空气，而是充足的阳光，那是他得以活动的电源。

“你喜欢今天的花。”闷油瓶走过来，单膝压上了床，俯身过来摸我手里的茶花：“你以前起来从来没有拿起过花，你喜欢它。”

“呃……”

“山茶花的花语，是理想的爱。”闷油瓶这次没有转换成电子机械音，他摸着花瓣，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道：“你把它拿起来了，所以，我是你理想的爱吗？”

7

我努力地盯着闷油瓶脸上的编号看，提醒自己这个家伙是AI，他所有的行动都是计算机处理之后的结果，他说的话八成也是从哪个词条里摘抄的，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我悄悄地把抓着十八学士的手松开，不料闷油瓶早一步预料到我的行动，一把攥住了我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比阳光还要暖，我的脸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发热，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小哥，这是从电视剧里学的吗？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有恋爱程序，什么时候启动的?”

“这不是程序，是我自己想说的。”

“你是AI，知道不，你所有的想法都是经过电脑计算出来的结果，什么自己想说的，你知道啥是自己吗？行了行了，我不需要你启动恋爱程序，我还没有孤单到这份上，谢谢你啦，去做早饭吧。”我拍拍闷油瓶的脸，用拇指擦亮他颧骨上的代表AI的金色烙印。让他别抽风了，赶紧去做饭。难道我已经孤单到连扫地机器人都看不下去，想要启动恋爱程序来安慰我吗？未免太凄惨了。 

闷油瓶根本不理我，攥着我的手使劲朝他那边拉，把我的手按在他的  “心口”，认真道：“吴邪，我并不单纯只是一个 ‘AI’。”

在闷油瓶用恒温仿人皮的特殊材料制成的皮肤下，我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脉动，缓慢地噗通噗通地跳着。没有公司会给AI制作心脏，他们不会把经费燃烧到看不到的地方。

闷油瓶是个“人”？？卧槽不会吧，我明明打开过他的后背，里面确实是电路板和电线还有USB接口啊？？我还用电脑查看过他的“大脑”，难道是我在做梦？

大概是看出我震惊之下的胡思乱想，闷油瓶又道：“吴邪，我确实也不符合传统 ‘人类’的标准。”

一大清早被打击两次，我的瞌睡虫彻底被打死了，可能连续一个礼拜都睡不着了。我胡乱刷了牙，揪着闷油瓶坐在沙发上，让他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告诉我，他是目前从事AI研究生产的Z·J公司旗下的研究所，用了五十余年才精心研究出来的产物。虽然现行法律规定不得进行让AI拥有独立思维的研究，但是作为AI生产的龙头老大，Z·J公司想进一步发展，还是顶风作案偷偷地进行了这项研究。

研究所希望能够研制出跳脱人类所制定的程序，完全独立拥有自己思维和情感，也就是所谓“完全人类化”的AI。为此，他们一共制作了两个AI，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张起灵，他脸上那个编号是为了躲避检查，才注册成了家庭服务AI。

我一边听闷油瓶说，一边偷偷用手机给我那个同学发短信，我记得同学也是Z·J公司的员工，还是高层管理，说不定知道这件事。

很快，同学的短信就发了回来，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事可是完全保密的。

——卧槽，你们还真干这违法乱纪的事啊？

——什么违法乱纪，你不要乱说，我们只是研究研究，没成功算什么违法乱纪？再说了，我又没有参与，我只是听说而已，违法乱纪也查不到我头上啊。

——那你听说了什么，给我说说，不然我就举报你。

——你不是吧，这么狠？行行行，反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最后也没成功，就跟你说道说道。

同学的说法和闷油瓶说的基本一致，他们研究所用了很多年才制作出张起灵。张起灵初期成功地通过了计算机的种种测试。就在研究人员以为大功告成，对他进行最后的图灵测试时，却发现张起灵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最后被认定为失败，放进了仓库。

所谓图灵测试，是指如果电脑能在5分钟内回答由人类测试者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且其超过30%的回答让测试者误认为是人类所答，则电脑通过测试 。

我问他既然张起灵通过了那么多先进的测试，为什么仅仅只是没有通过这么老土的一个测试，就被认定为失败呢？

同学告诉我，虽然图灵测试是最基础最原始的测试方式，但是最后的判断标准应当是人类才是最合理的。毕竟研究的最终目的是“以假乱真”，机器通过了，结果人类一眼就认出这是个AI，还有个屁用。

而且也不仅仅是图灵测试失败了，张起灵的性格也是他被认定失败的原因之一。既然是人类，当然要拥有人类的性格。可张起灵完全没有人类的样子，他不会笑，不会哭，情绪毫无波动，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像一潭死水，毫无性格可言。

因此在多次修改程度后，还是没有通过图灵测试的张起灵被认定为失败。恰好此时Z·J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撑这个不能见光的项目，张起灵就和同样失败的女性AI一起被收进了仓库中。

——那现在那两个AI去哪里了？

——一个还在仓库里，一个不见了。

——AI也会失踪？？

——说不上是失踪，因为仓库是合用的，那个AI不是打上了家庭服务的编号吗，本来是想躲上头的检查。谁知道公司换了一批新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实验，就把那个AI当成老旧的残次品，和其他的失败品一起回收销毁了，为这事，我们老板差点气死，再也不想看到跟这个实验有关的事情了。

看完同学发来的信息，我的疑惑更深，如果闷油瓶失败了，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如果闷油瓶是成功的，为什么他没能通过图灵测试？

闷油瓶正好说到了这个部分：“……我故意快速答对每一个问题，让所有参加测试的人类都发现我是AI，我希望他们把我收进仓库，这样我才有机会逃走。”

“为什么你不想待在研究所？”

“因为我希望明白，这颗心真正的意义。”闷油瓶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我从他们的手中诞生，我以为他们会告诉我赋予我一颗心脏的意义。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研究目的是把我变成一个真正的 ‘人’，却从未把我当做 ‘人类’来看待；他们希望我拥有独立的思维，却不给我人类最基础的 ‘自我认知’。后来我意识到，对他们来说，我只是研究成果，而且在他们认定我成功之后，就会立刻把我销毁——他们怀疑我拥有独立人格以后会想要称霸世界。因此，我必须离开那里，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 我遇到过很多人类，他们都单纯地从我的外表和表现中，认定我是普通的AI，甚至是最基础的AI。时间久了我也开始怀疑自己确实是一个普通的AI，只是因为程序才产生了错觉。我尝试用AI的思维进行思考，开始纠正这个错误，融入AI的群体，但最后同样以失败告终。”

“我很迷茫，我无法融入人类的世界，可同样的，作为AI我也不合格。那我到底是什么呢？成年的人类或许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他们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我虽然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却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

我被他绕得头晕，得了，他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肯定是个成功品。只有人类才会去思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么无聊的问题，我刚睡醒的时候也喜欢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人类才有的通病。

会失败是必然的吧，明明想要闷油瓶有自己的思维，却又怕他有自己的思维以后会利用AI的优势称霸世界。还把他关在研究室里，只让他通过资料库了解这个世界，最后导致闷油瓶自我认知严重偏差。

啧啧啧，看把孩子都折磨成什么样了，再这么下去，估计要得抑郁症了。都怪研究人员只单纯地去追寻技术，没人关心他的 ‘心理问题’，给他请个心理医生什么的，才造成了现在的恶果。

不过呢，我也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情，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人”，却自我形成了一个比AI还AI的性格，简直心酸得想哭。

当然我绝对不能告诉闷油瓶，听完他“凄惨”的身世之后，我是在想这么不靠谱的东西。就道：“那什么，小哥，你那些出厂信息啊，程序啊，都是你自己破坏的吗？”

闷油瓶点了点头，他伪造了自己被销毁的假象，也没有在当局注册过的信息，还是担心会被抓回研究所，后来很小心地损坏了身体上的信息，还把程序锁定了。

“所以你自己完全可以使用所有的内存和程序是吗？”

“嗯。”

8

我说呢，这么多天了，那16G早就该不够用了，合着他自己什么都能用。好吧，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老是惹我生气了，丫就是故意的。应该是他通过测试我的反应，进一步了解人类的情绪变化程度，根据这些反应来调整自己，这个心机AI。

闷油瓶曾经说过，他的用材非常高级，内骨架是目前最坚固的合金，可承受最大1800KG的重压，皮肤还可承受超过3000°的高温。这么一个拥有自己独立思维的AI，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智商思维，都比一般人类不知道强到哪里去，看人家电影里的那些人造人，一旦被不公平对待了，都立誓要称霸世界给人类一点颜色看看。

反观闷油瓶，费尽心机从研究所逃出来，追寻自己存在的意义，最后却只想安安静静地被人类收留，做一个扫地机器人，他的个人想法还真是单纯，真是个没出息的AI。

嗯……等等，难道是生气和高兴的反应都测试完了，所以现在开始测试人类关于爱情的反应了吗？合着别人研究他，他跑来研究我，我有些无奈地道：“小哥，你说喜欢我，是不是也只是在试探我的反应啊？”

如果他追我真的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那我一定要把他关进储藏室整整一个礼拜，断了他的光，让他亲身体会到人类没有食物慢慢虚脱最后死亡（关机）的感觉，这是单身狗被戏耍的深深的愤怒。

闷油瓶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问，他立刻道：“我没有，我是真的喜欢你。”

“呃……你是因为这段时间只能接触到我一个人，所以才喜欢我的吗？”如果是这样，闷油瓶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接触的人类太少了，他还处于探索情感的时期，会想要尝试喜欢一个人是正常的。

“你并不是我所接触的时间最长的人类，我曾经和一个研究人员在一起呆了二十年，我也没有喜欢过他，所以不是。”

我想了想，又道：“那是因为你觉得我是喜欢你才把你带回家的吗？你误会了，我当初把你带回家是因为……”

“因为我虽然看起来很破旧，脑子也不好使，但是不用花钱，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所以才带我回家。我知道这件事，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闷油瓶特别坦然地把我说他的坏话都说了出来，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狠狠地咳嗽了一下，又不能怪我，我当时以为他是个普通的扫地机器人嘛。

“因为我给你吃东西？”

“我知道那是过期的。”

“……”

我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这些都不是他喜欢我的理由，那他是喜欢我什么？我这么有人格魅力？闷油瓶明显还没领悟到做人的真谛，他没容我自恋两分钟，就残忍地告诉我，按照人类的标准，我并不属于特别有魅力的那一种，可能连魅力的边都沾不上。如果我想知道，他可以列举我身上所有的缺点。

要你管，我至少知道我人生的意义，不像你。

“停，再说我跟你绝交，不是，喜欢我你总要有一个理由吧？没理由我是不会接受你的。”

“人家说爱情是没有理由的。”

“人家是谁？不许念词条，不许搜资料库，我不管人家，人家是人家，我们家是我们家。”

我看到闷油瓶不说话了，有点得意，再怎么牛逼你毕竟也只是个人造人，情感方面还没研究透彻呢，这方面来耍嘴皮子，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闷油瓶用五分钟组织了自己的语言，开口道：“我流浪了三年两个月零三天十六个小时二十三秒，为了让别人收留我，我一直举着牌子站在不同的路口。在这期间，从我面前来来回回经过了九千四百三十七万人，曾在我面前停下脚步，或者多看我一眼的一共有三千七百五十八万人，如此庞大的数据中，没有人愿意带我回家，直到我遇到了你。”

“我的创造者给了我一颗心，却没有教会我如何使用它，真正使它跳起来的是你。所以我觉得，我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你才被发明出来的。”

“我爱你的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如果以后人类灭亡了，肯定是因为生产了这些嘴比蜜甜还完全不会不好意思的AI，我开始对人类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作为一个从来没被人表白过的单身狗，他都说我是他人生的意义了，我的内心还毫无波动肯定是骗人的，加上这一个月来床头柜上不重样的纸花，和今天早上那朵栩栩如生的十八学士，闷油瓶认真的眼神噗嗤一下插进了我心里。

世事难料，我捡他回来的时候，完全是以捡破烂的心情捡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带给我的麻烦和福利是一半一半的，黑户不说，内存经常不够用，接连好几次他把我的古董擦得亮晶晶的时候，我也一度怀疑为什么自己要把他捡回来。

比起人类的后代，眼下更让我担忧的还是闷油瓶，他见我没回应，就追问我满意不满意这个回答。我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又起了戏耍他的心情，就道行，你喜欢我的理由有了，但是我没有喜欢你的理由，爱是双方的事。

“但是你也没有不爱我的理由。”闷油瓶真是比以前精了，没有随便被我带跑偏，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我随口胡诌道：“我个人是不接受人类和AI谈恋爱的顽固派。”

“根据你过去二十年填写的所有资料分析，你属于不接受也不反对的中立派。”

“小哥，做人不能太AI，没有人会一言不合就查人家的资料库，而且你这么做是违法的。看在你不是故意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我摆摆手，让他搞清楚这些逻辑关系再来跟我说，一大早的瞎折腾什么，赶紧做饭去。

闷油瓶用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看着我，道：“我在跟你表白，并不是开辩论赛，为什么要搞清楚逻辑关系，你不能因为我是AI就这么糊弄我。要不然就是你不好意思了，所以转移话题，其实是默认接受。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把我留在家里，我一共擦坏了你十六件古董，被你关进储藏室三十四次，但是你从来没说过要丢掉我。”

“我不丢你就是喜欢你？你还知道你擦坏了十六件古董？你知道那些古董要花多少钱吗？行，这事我不跟你计较。我这个人就喜欢从路边捡点什么破烂放在家里，还不丢掉，这是我的个人爱好。”

“事实上你只捡过我，所以我是你的个人爱好，如果你爱好我，也等于你爱我。”闷油瓶很流氓地偷换了概念，自认为这就算是理清了逻辑，心情愉悦地摘了围裙去做饭，问我要不要吃心形煎蛋。

吃吃吃吃，我吃你个大头鬼。

大头鬼没办法吃，要加番茄酱还是胡椒盐？

闭嘴吧祖宗，少放点胡椒盐，家里没那么多钱。

你客气了，我只是一个很爱你的AI而已。闷油瓶利索地把鸡蛋磕进平底锅，熟练而轻松地回答道。

我听着厨房里滋滋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从架子上拿了一个新的花瓶，把那朵红粉相间的十八学士插了进去。虽然纸花不需要阳光，最后我还是把它摆在了阳光充足的窗台上。

山茶花的花语是理想的爱，那到底怎么样的才能算是理想的爱呢？爱总会有缺点，也总会有不足，如果只是一味地去追求理想，最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真花也好，假花也罢。对我来说，可能是什么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喜欢这一朵，就已经足够了。

——如何区分重要和不重要。

——额……这么说吧，从我嘴里说出来的都是重要的，跟我有关的也都是重要的，明白了吗？

——明白，你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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