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不许催更,高度洁癖,不拆不逆
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唐毒】《空言》(1—4)

空言都是好几年前写的了,这几天想起来就修改了一下,与痴情种是一个大背景下的,时间线比痴情种早七年左右,正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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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唐天宝七年,乌蒙贵与南诏勾结,率天一教众徒大肆反扑五毒教,死伤无数。期间不断向中原扩展势力,掳人修炼毒尸。同处西南方的唐家堡大受其创,唐家集百姓脚商皆被牵连,多以恶毒手段掳掠残忍炼为毒尸,一时人心惶惶夜无人出。堡主唐傲天大怒,遂与五毒达成盟约,唐家堡派出数名精英弟子协助五毒,共同抵抗天一教。



                           正文

第一章

南疆,本是山清水秀的灵气之地,生活在此处的苗民安居乐业,自给自足的日子过得倒也满足,可惜天一教势力扩大后,毒尸肆掠,人人惶恐,失去了往昔的宁静。

唐家堡派出的人手已走了整整五天,才堪堪进入南疆地界。巴蜀与南疆虽同属西南,地形却天差地别,随处可见三人无法环抱的粗壮大树,垂落至地面湿漉黏滑的藤蔓,不知名却色彩鲜艳有剧毒的蛇虫。

如此环境下,人都害怕,更别提动物了,马匹才刚刚踏入就受惊尖叫,他们根本无法继续骑马只得徒步前行,饶是武功高强也十分吃力。

“在此处稍作休息,一盏茶后继续出发。”唐无啸停下脚步,左右查看一番后下令道。

众人早就走的嘴干舌燥,巴不得赶快坐下来休息,听到命令后立即四散开来各自坐下休息喝水,两个负责防守弟子左右放风,保障安全。

随行的来自万花谷的大夫顾不上休息,忙着分发驱逐蛇虫的药粉,一人一小包,莫君迁脾气好,细细的交代了用法,生怕哪个被毒蛇咬到,他解释道:“此药乃家师秘制,揣于怀中其气味散出便可驱逐蛇虫,因其中一味草药稀缺,只得了这几包,大家请细心收好,切莫丢失,南疆蛇虫鼠蚁出没繁多,务必小心。”

唐无啸自莫君迁手中接过草药,点头道谢:“有劳,现已进入南疆地界,此地危险重重,莫大夫千万小心,切记莫要单独离队。”

莫君迁微笑还礼答谢,与沉默寡言的其他唐门弟子不同,唐无啸为人谦和有礼,说话做事也称得上彬彬有礼,书香门第的莫君迁对他颇有好感。

其实此次支援五毒教万花谷本欲派出几名有功夫在身的弟子,只是他素来对毒物情有独钟便坚持跟来了,为了照顾他,给唐无啸添了不少麻烦。这人从未说过什么不是,倒叫他心中有愧。

相较鱼莫君迁的随和,另外一名万花弟子柏子仁则沉默难相处的多,他放下从不离身的药箱后便不吭声的坐在了一棵大树下,有唐门弟子递水过去也不接,只是独自不知生着谁的闷气。

莫君迁见他如此,连忙为他解释道:“子仁临出门前和师妹闹了些别扭,并非有意得罪,还望见谅。”

递水的唐门弟子很是大度,笑了笑道:“无妨无妨,谁还没个不开心的时候。”

唐无啸看了看手无缚鸡之力纤细无比的莫君迁,又看了看明显年少气盛的柏子仁,掩藏在面具下的眉头皱了一下。

万花派来的大夫一个医术强却体弱,一个看着有几分功夫却心不在焉,光是照顾他们便要分去一分的注意去。

唐琰将一壶水递给唐无啸,道:“少爷,喝些水吧。”

“嗯。”唐无啸随手接过,却不喝,只是别在了腰上,暗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此番跟来的八个弟子,除了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唐琰,余下七个弟子皆为外姓,虽能力极强也足够机灵,却实在不是他能看得上眼的材料。

旁人也许不懂,堡主的意思他又如何不明白呢,唐家堡和五毒素有积怨,此回合作怕也是面和心不和,稍有摩擦便可能得不偿失。他素来处事圆滑,懂的交际,便派他来做个和解的头头。

思及临行前堡主嘱托,唐无啸眼眸一暗,没想到当年书雁姐的牺牲还不足以让堡主吸取教训,想想也是,当初机关算尽也想要打探的地方,如今打开大门请你进去,谁人不进?

麻烦归麻烦,好在一路上除了顾忌万花弟子身体状况走的慢了些倒也没出什么岔子,今日便要进入五毒教的地界了,希望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唐无啸拿了地图来看,距离五毒总坛已不远,约莫再走一个时辰便到了,堡主也实在太过小心,不肯叫五毒派来的使者带路,只肯要了一份地图,叫他们自行走来。

唐琰见他拿着地图,便道:“按理说既已与五毒结盟,又何必多此一举,有熟知地形之人带路要轻松多了,实在不懂堡主此举有何意义。”

“堡主近些年来越发小心谨慎,旁人如何得知他心中所想,何必多加揣摩。”唐无啸收了地图在怀,并不多想什么,摆手道,“大家带好莫大夫给的药包,启程。”

话音未落,唐无啸顺脚碾死了一条拇指粗细碧绿无比的小蛇。南疆多蛇,啧,令人厌恶。

药包果然有效,没有蛇虫鼠蚁前来挡路,一路通畅。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看到了五毒教搭建的帐篷营地,皆是松了一口气。

天一教炼制的毒尸四处游荡出没不定,若是寻常人遇到了多半凶多吉少,为保护南疆族人,五毒教建立起严密的围墙,将无辜的族人守护其中。有守卫民兵严格把守出入口与交通要道,避免天一教徒趁虚而入。

唐门要派弟子来的事情是事先告知过的,几个五毒守卫多多少少会些汉话,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和唐无啸简单交流后,便派了人去通知长老,叫他们来接人。

苗疆汉子普遍热情,端了茶水来分给大家,莫君迁先尝了一口,不着痕迹的朝着唐无啸使了个眼色。唐无啸得了他的信号才道了一声多谢,一饮而尽,其他弟子也跟在身后喝了些茶水。

茶水并不似平日喝的茶,带着一丝甘甜几分苦涩,味道奇怪却说不上难喝,唐无啸喝完道了一句好茶,和其中一个看似头头的聊了起来。

莫君迁拽着自家小师弟到一边去谈心,叫他莫要如此不知轻重没有礼数。他苦口婆心的说了不少,可惜柏子仁连个嗯都吝啬给予。

见他如此,莫君迁也只能苦笑,他这个小师弟啊,天赋与脾气一般高,生气起来天王老子也不给面子。他们来时师傅还多多叮嘱,道那唐家堡的弟子个个行踪诡异性格沉闷,怕不好相处,谁知到头来人家落落大方,倒是小师弟格格不入。

唐家堡弟子也三三两两的坐了,眼睛却不停歇,时刻注意着周边情况。

和苗疆人聊天用不了什么心计,就是听懂费点劲,好在两家离得近,官话说不通就说土话,多半是相似的。唐无啸花了一会儿工夫才弄清楚一些小事,暗自记在心中。

其一是天一教教徒的分布,此处与五毒使者带来的情报并无甚出入,只是毒尸数量上多了一些,据守卫所说,这些日子它们出没的频繁了不少。大抵是看五毒教被打的节节败退,胆子便大了些,前来试探虚实。

其二便是五毒教派出数位使者联络各大门派,目前为止来的只有唐门和万花,其他的门派还未有答复,亦或已有答复,却并未差人前来。此汉子只负责看守门口,便只知进出人物不知是否有所回复。

没有其他门派协助,想要彻底消灭天一教怕是困难重重,唐无啸一边和五毒弟子谈天说地,一边从掏出来的情报中掂量这笔买卖合不合算。

五毒教在中原名声一塌糊涂,若不是顾忌苗疆蛊术,中原那些所谓名门正派早就派人前来剿灭了去,又怎么会轻易派人前来帮忙?

唐无啸心中冷哼一声,此番唐门前来协助之举怕也已传到了那些名门正派耳中,想来又要给唐门重重的添上一笔,无外乎就是与邪魔外道牵扯不清云云。

万花谷的会与他们一同前来,除却所谓医者仁心之外,有一目的恐是相同,便是想要打探五毒教之中神秘无比的蛊毒。不过明面上打的当然还是不忍无辜百姓受其牵连的牌,反赚名声。

天策少林定然不会前来,亦或曲云根本就未曾派人前去求助。曲云在七秀坊长大,当年与叶家五少的那点事儿武林中人尽皆知,既如此,藏剑山庄的指望怕也不大。

算来算去,这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只能想着从“别处”填补了。


第二章


五毒教派来接应弟子不过花了一刻钟,而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唐无啸已从守卫弟子那里掏到了他知道的所有情报,并且牢牢记在了脑子里面。

前来接应之人是五毒玉蟾使凤瑶,凤瑶是五使中脾气最好的一个,打面相上看不出年龄,带着苗疆女子特有的美丽,笑容满面,叫人平添好感。

她汉话说得不错,开口似模似样:“各位远道而来实在辛苦,想来疲倦非常,你们汉人常说远道而来皆为客,我们自当尽尽地主之谊,教主与艾黎长老已在总坛等候,备下酒席招待各位。”

唐无啸打了一个喏:“如此便有劳了。”

五毒总坛四周自然也是围成了铁桶,守卫几乎五步一波十步一批。天一教日渐壮大,已占据五毒地盘三分之二,除五毒总坛,祝融神殿等地外皆已沦陷,苗族族人大部分搬迁此地,帐篷随处可见。

几个不知事的调皮孩童围了过来,好奇打量自族外而来的陌生客人。唐家堡弟子眼珠微转便将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守卫位置、人数尽数记下。

曲云和艾黎长老已在总坛等候多时,除守卫外一同跟来的还有圣蝎使者阿幼朵。小姑娘出落的水灵灵的,是五毒使中年龄最小最受宠的一个,她听说要来一批汉人,还是他们五毒教的“邻居”唐门,便硬要跟来,要看看唐门的汉子是什么模样的。

曲云素来宠她,无可奈何便答应了,再三叮嘱此次事关重大切莫意气用事,万万不可与唐门的弟子起冲突。

虽然与唐门隔阂甚深,对方并不可信赖,简直与虎谋皮。只是情况实在太糟,他们已没有别的办法,唐门来的竟是各大门派中最早的一个,这让曲云有些吃惊却也在意料之中。

她已顾不得唐门此举的真正目的了。

可惜阿幼朵想看看唐门汉子的模样的愿望是注定要落空的,唐门弟子皆配备一面甚至好几面面具,不同堂口下面具不同,半遮面和全遮面皆有,轻易不会拿下。

唐无啸的面具便是全遮面的,一张脸严丝合缝的遮盖在面具之下。唐门机关精妙无双,衣物又多贴身,不漏皮肤,这一下除了头发啥也瞧不见了。

小姑娘不乐意了,曲云寒暄的话还没开口,她先张了嘴:“你们唐门的人好生奇怪,来我们的地方,连脸都不漏出来给我们看,这是什么规矩,看来你们也不是很重礼貌的。”

唐无啸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心知她应该就是五毒教的阿幼朵,最是古灵精怪的一个,不要招惹为妙。

“想来这位便是贵教圣蝎使阿幼朵了,果然天真烂漫可爱非常,倒是要先与教主及各位道个歉,唐门规矩,弟子出门在外需配面具,不得以真身示与人前,还望各位见谅。”

 艾黎长老连忙接住了话头,倒是没怎么责怪阿幼朵,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训斥的狠了说不定会记恨上唐门的,更加麻烦。 

你来我往虚伪的打了一套名为礼数的太极拳,各怀心思下双方都收敛了不少,肉麻麻兮兮的互相恭维一番。

“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我已为大家备下酒席安排了住处,请各位稍做休息,即刻为各位接风洗尘。”

因被天一教占据了家园,导致村民族人大量聚集在总坛和祭坛,树屋和内殿都让给了身体不好的老人和幼童,只能分给唐门弟子和万花弟子一个大帐篷。

苗疆人多半淳朴,除部分顽固派教徒外对汉人都是好奇多过排斥,近些年天一教肆虐极少有人外出和进入,这一行衣着打扮不同举止行为不同的汉子自然引起了很大的注意。

和包的严严实实,连脸都看不到的唐门弟子一比,温文尔雅的万花弟子更显得和蔼可亲,引得好些苗疆小姑娘出来瞧。

万花的姑娘和小伙都是温润害羞的,哪里见过如此热情的少女,两个大夫手足无措的被围在中间,脸都红了。

唐无啸等人趁着这个时候把随身带来的行礼包裹都整理好了,小憩片刻之后万花弟子才得以脱身进屋。

见他一派悠哉,莫君迁苦笑道:“你这人倒是狡猾,早知道也问你讨一面面具戴上,省的麻烦。”

唐无啸笑着回道:“这跟我可没有干系,是君迁兄生的英俊,这才引来姑娘的青睐,像我这般长相的,便是摘下面具也引不来人的。”

柏子仁不理会他们的聊天,蔫蔫巴巴的抱着小药箱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他带了许多药瓶,叮叮当当的一堆铺了半边地,有好些都滚到唐门弟子的脚边去了。

莫君迁皱眉,和唐无啸道了歉收拾了地面,拉了柏子仁到角落里和他说话,又是将那一番道理讲了一通,也不知柏子仁听进去没有。

稍微休息过后便是酒席,为表五毒诚意,招待规格自然也是最高级的。首位为曲云,艾黎长老和唐无啸分坐副座,再往下是唐琰,莫君迁,阿幼朵凤遥作陪,剩余座位唐门弟子和柏子仁随意坐了。

曲云自七秀坊长大,熟知汉人酒席规矩,开席先敬酒,满饮酒毕才开席。

酒是苗家自制的筒酒,以糯米、小麦、高粱等谷物作为原料酿造而成。此酒饮用本有特定规矩,然顾及汉人习俗便改为杯中饮用。筒酒味甘甜淡醇,后劲却十足,特殊时期不可醉倒,一人一杯便打住。

唐门弟子会喝酒但平日不饮酒,酒多误事,对于天性警觉的唐门来说,随时随地保持高度清醒是比口腹之欲更重要的事情,锻炼酒量是为了隐藏和伪装,这一下倒也派上用场。

阿幼朵牢牢盯着唐无啸唐琰等几个全副面具遮脸的弟子,那面具严丝合缝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她就不信他们吃饭之时不摘!

阿幼朵心愿得偿了……一半,他们确实不能隔着面具吃饭,只见唐无啸手在面具上不知按了什么,面具的下半部分收拢上去露出了嘴的部分,从容满饮杯中酒。

小姑娘被气的半死,盘算着日后定要报复回来。

酒毕开菜,首先开的便是腊肉鸡,腊肉鸡是苗疆招待贵客的菜色,以肥美土鸡作为原料,提前腌制数个时辰,加入腊肉爆炒慢炖收汁制成,味鲜香入口嫩滑。

第二道是酸菜鱼,第三道是爆炒田螺,菜色与汉人似乎无甚差别,本来担心与苗疆口味不和的万花弟子稍心安了些,却在第四道菜时略微白了脸色。

第四道是爆炒水蜈蚣,这种水蜈蚣背黑肚白,密密麻麻的脚看着便有些恶心,更不要提苗疆虫本就肥大,一根蜈蚣便足有三四寸长。炸制金黄色的头部正巧对着柏子仁,不擅长掩饰心中想法的大夫立刻白了脸色。

剩下打开的数十道菜均为稀奇古怪的虫菜,甚至有一道虫子还是活的,在盘子中拼命扭动身躯。这并非五毒给他们的下马威,而是苗家人待客的最高宴席——百虫宴。

曲云虽为汉人,在苗疆生活数年也早已习惯此处生活,既要招待自然要拿出苗疆人的规矩。

人家摆出来了不吃是不行的,唐无啸作为头头先下了筷子,夹住一条水蜈蚣塞进嘴里,咽下肚子后称赞几句,唐门其他弟子也随之下了筷子,同样夸赞。

阿幼朵得意的一抬头:“我们的菜自然是好的,难得你们识货。”

柏子仁可没唐无啸待人处事的那些道道,筷子只朝着几道还算正常的菜色上下,好在唐无啸吸引了大部分注意,他的动作没什么人注意,不算失礼。

莫君迁夹了一根比他手指还要粗壮些的蜈蚣,狠狠心咬了一口,意外的酥脆美味,除去这骇人的外表,味道倒是称得上绝佳,唐门的称赞百分百真心实意。

饭毕五毒的弟子送了些茶水过来,这顿饭对唐门和万花的弟子来说,吃的可谓跌宕起伏,连忙喝些茶水压压胃。

苗疆的茶水与中原大不相同,茶水内茶叶呈现黑色,颗颗滚圆似珍珠一般,初时漂浮于表面,慢慢沉淀于杯底溶解开来,化出如血丝般的颜色,如晨烟雾霭,袅袅娜娜,颜色清凉,闻之清香。

茶水入口甘爽淳口的很,沁人心扉顿感心旷神怡,莫君迁平日甚爱饮茶,喝了如此不同寻常的茶水后兴趣大发,好奇问道:“此茶口感奇特,闻之奇香,不知是以何物制成?”

艾黎长老微笑:“此茶名叫虫茶,你们汉人是没有喝过的,此茶是开春时以化香树叶诱蛾产卵,专取幼虫粪便熬茶,味道好不说,对身体也是极好的。”

唐无啸还在喝茶的手难以察觉的顿了一下,口中茶水不知是咽还是不咽,好在唐门弟子皆以面具遮面,难以察觉脸色,不然叫人瞅见他们青了又白的脸色,实在失礼。

莫君迁倒是无甚反应,对中医来说万事万物皆可入药,人中白人中黄便是最好的例子,虫子的粪便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兴致勃勃的讨教起虫茶功效与做法来。

苗疆奇特饮食,倒是万花弟子比较适应得来。



第三章


与常年烟雾弥漫的唐家堡不同,苗疆的天空干净清爽,入了夜繁星点点,仿佛触手可及,银河像是要下压来一般,即便无明月在旁也照的大地亮亮堂堂。常年多雨的巴蜀之地灰蒙蒙的很少看得到这么漂亮的天空。

可惜来这儿的人没几个有心情欣赏美景,趁人不备,唐无啸提笔写了一封信交于唐琰,唐琰自包袱中拿出一只精巧的送信木鸢,将密件塞好放飞了去,没叫一个人瞧见。

“少爷,此番随行有两个弟子一贯与您不合,对我们很不利,可要我送信唤唐情回来,多少帮衬一些。”放完信后,唐琰无意间瞥见两个力堂弟子鬼鬼祟祟不知做些什么,有些忧心的道。

唐无啸捏了捏脖颈,道:“不必,你当他为何连夜溜去龙门荒漠,不就是躲着这一遭呢么,若有什么不寻常的,你下手不必与我汇报。”

“明白。”

帐篷简陋,几个人分了分铺盖排排睡了,苗疆入夜无人声多虫鸣物叫,青蛙咕呱虫子哔哔好不热闹。

唐门的弟子警惕虽高入睡却奇快,睡眠足了精神头才好,身处安全之处即便有人敲锣打鼓也不妨碍他们睡觉。可怜万花弟子并无如此道行,被那些咕咕叫的动静扰的半天睡不着,又不敢翻来覆去,干躺着别提多难受了。

月上中空,唐无啸本紧闭的双眼腾然睁开,原是帐篷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细微的、尖锐的声响,断断续续复有规律,好似什么暗号一般。

在外凡事皆须小心,唐无啸本就疑心重,这个动静持续了约莫半盏茶后,他便按耐不住了。其余唐门弟子自然也发现了这动静,睁开眼睛看向他。

唐无啸略作思索,指示大家不要轻动后拎着武器悄然无声的出了帐篷,朝着发出诡异声响的地方靠进,谨慎的给千机匣上了一发机关。

其实这动静对于苗疆族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不过是五毒修毒经的弟子正在用特制的虫笛引诱毒虫罢了。

蛊乃是用大量毒物制成,这其中的毒虫多半夜晚活动,极其难捕捉,尤其是一种名叫毒泥虫的蛊虫,运气好守个三五天便能捉到,运气不好三五月也遇不到一只。因此大多数弟子都会选择在深夜捕捉,熬上几个通宵。

此番深夜出来捕虫的便是一名五毒弟子,名叫水风,他趴在地上,小心吹奏着舌下那枚小小的笛子,发出毒泥虫最喜欢的声音,一步一步的诱导着那小小泛蓝的虫子朝着自己的方向靠拢,激动的拿着竹笼的手都颤抖了。

他已在此处等了十五天,只要捉住这只虫,便可大功告成。然事与愿违,就在虫子快要走到水风身边时,他眼睁睁的看到一只大脚从天而降,狠狠的踩在了他梦寐以求的小虫身上,他甚至听到了响亮而惨烈的虫子背部硬壳被踩碎,内脏喷薄而出的爆裂声。

水风怔怔的抬头,看到了陌生的蓝黑相间的硬质布料,再抬头,便是一张画着奇怪线条的面具——唐门的人。

他知晓唐门的人今日来了,只是他素来不喜与生人接触,更不要提这些阴谋诡计的汉人,便找了个由头躲开了,没成想还是碰上了。

挑拨离间之仇,粉身碎骨踩虫之恨,水风本就是暴戾之人,一时间心恨难平。

整个营地都被一声惨烈的拿命来惊醒了,水风跳起来抽出自己的笛子就朝唐无啸猛冲过去,决心要为自己的虫子报仇。

水风炼制夺人性命的蛊最为拿手,却还记得教主吩咐莫要和唐门中人起冲突,只糊了一坨百足过去。唐无啸也不是吃干饭的,速度极快的闪开了对方的攻击。

他无意伤人又不想给人伤到,只好用上脚下功夫,轻功点地不停的躲闪,好在他轻功一流,打着转的跑也不头晕。

借着夜色,唐无啸看清了攻击自己的人的样貌,饶是他也难免心中一惊。

来人肤白胜雪,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眉宇间明显带着异域风情,一头微卷的长发高高束起。最吸引人的,是他有一双蓝色的眸子,月光下格外显眼。若非他身上确实穿着五毒的衣服,唐无啸还以为他是一只波斯猫来着。

倒是个好长相,唐无啸一边躲闪,一边还有闲心评价对方长相,这般惹眼的长相在汉人中可不多见,还好唐情这小兔崽子不曾跟来,否则非惹出乱子来不可。

可惜容貌俏丽,脾气实在太过火爆,唐无啸试图与他说道理,对方却一点也不听,也不说话,一心一意的拿着笛子朝他身上戳。

唐无啸躲得厌烦,终于扛不住了,从腰间摸了一颗雷震子丢了过去。

雷震子发出在深夜可谓震耳欲聋的声响,熟悉这个声音的唐门众弟子一跃而起,抄起家伙朝着自家师兄的方向冲来。一起冲过来的还有五毒教的弟子,带着各色灵宠,两拨人浩浩荡荡的跟要打群架一般。

可怜的万花弟子好不容易睡着了又给惊醒了,稀里糊涂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提着死沉死沉的医药箱,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跑的气也喘不上。

“阿哥!”人群中一个五毒弟子带着一堆蝴蝶扑了上去,紧紧抓住水风不叫他把夺命蛊丢出去。

“苏风你给老子放开!”苏风是水风唯一的宝贝弟弟,主修补天诀,一点儿武功也不会,水风虽心有不甘,又怕伤到他不得不收了手。

唐无啸无意与五毒弟子起争执,也不知到底哪里开罪了他,不过这些苗疆人一直排外,有几个激进分子也挺正常,水风一收手他也撤了力道。

水风和苏风在用苗语争吵,唐门弟子听不懂,大眼瞪小眼。唐琰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好提前准备,唐无啸摇了摇头。

他心中也是纳闷的紧,自己不过是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一二,结果就看到一个五毒弟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难得好心过来瞧瞧发生了什么,对方却一跃而起,好似他杀了他全家一样拼命,简直不知所谓。

这么一吵艾黎曲云全闹起来了,知道原因后大家都哭笑不得,那小虫确实难捉,却也不能为了这事和唐门的掐起来。

唐无啸哪里知道自己是踩了一只虫才招惹来的是非,十分无奈,只好打了几句哈哈,硬是说成了不打不相识,艾黎长老也就坡下驴,说了水风几句,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回帐篷睡觉了。

只是对水风而言,这梁子可结大了,一路上闷闷不乐的,到了家中后还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苏风等他发完了火,才柔声道:”阿哥,别气了,我去捉一只赔给你好不好?”

“不许你晚上出去,还嫌不够乱?”水风戳了戳他的脑门,道,“外面危险的很,现在又来了莫名其妙的汉人,你不许多出去,凡事有阿哥呢,若是他们欺负了你,你一定要告诉我,阿哥替你们把他们都杀了。”

苏风乖巧的点头,道:“有阿哥在,谁敢欺负我,你别气了,好几天都没睡觉了,早点休息吧,教主说找你有事呢。”

再生气,也是虫死不可复生,水风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心中盘算着一定要找机会讨回来,叫那些汉人知道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欺负”了他的唐无啸此时正在帐篷中整理衣衫,方才被水风闹得他头都大了,睡意全无。

唐门的弟子还好习惯了这些,万花谷的大夫就惨了,莫君迁被那声平地惊雷震得心慌,含了一片参片在舌下才觉好些。

唐琰检查了放在门口用作防御的机关,皱眉问唐无啸道:“下马威?”

唐无啸摇了摇头,若是要闹,也不应闹得如此荒唐,想来并非刻意为之。他来之前便知苗人忌讳很多,已十分小心谨慎,谁知还会闹出这样的乱子来,未来难以安稳咯。

思及此,他嘱咐道:“应该只是巧合罢了,以后大家万事小心,苗人忌讳多些,他人地盘莫要落人把柄。”弟子们应了,各自和衣谁去了。


第四章


一夜无话,唐无啸并未将这样的小插曲放在心中,第二日大早便去找了艾黎长老,商量抵抗天一教的事宜。

天一教的毒尸修炼数年已成大气,碰到则伤抓到既亡,毒气蔓延之处人畜皆不可靠近。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战斗中被毒尸抓伤的弟子或无意中被毒气感染到的族人,最后无一例外都会被毒液感染慢慢变为可怕的毒尸,不杀,祸害,杀之,于心不忍,毕竟那些都曾是他们的亲人。

因此,相较于如何消灭他们,五毒内部更偏向于研制解毒的法子,可惜多年研制,也只是小有所得。

据艾黎长老介绍,被抓伤感染的伤口,及时处理大多数不会变为可怕毒尸,安心静养几年根除也不成问题。可惜时间若是太长了,便根除不了了,而且毒尸想要恢复神智单靠此药还远远不够,连恢复他们片刻清明都不得行。

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毒尸数量近些年激增,防不胜防。苗疆不与外通婚,人口少的可怜,肯入五毒教的又去了一半。

令人为难的事,蛊术虽是家家户户都会的,可夺人命的蛊一是难炼二是伤身,夺命百足运气不好几年也炼不成一个。五使门下最为出众的便是灵蛇使门下,偏偏灵蛇使叛教之时带走了大部分精英,若不是如此,当初也不至于让孙飞亮投入毒池中自损八百。

苦撑数年,天一教反扑而来,五毒教的人员损失肉眼可见,孙飞亮一人难挡千军,但凡还有别的办法,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肯向唐门等门派求救的。

与五毒不同,唐门攻击招招夺魄发发追命,且擅埋伏打探情报,分工方面倒是没什么异议,唐无啸提出他们派出几个人,先去天一教的地盘打探一下。

唐无啸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五毒画的地图中标注的根据地都含糊不清,主要的情报也没几个地方能清楚的。要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万一哪里错了贸然出击后果不堪设想,五毒弟子他管不着,他自不会拿自家弟子冒这个险。

他们要身先士卒,艾黎长老自然不会拒绝,事实上他们已经做好了唐门无作为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还挺上心的,倒是惊喜一把,不过唐门做事向来无利不起早,还是防着点好。

各怀鬼胎的谈了一上午,唐无啸点了唐琰跟他一起打探情报。艾黎长老有心派个弟子帮帮,一想唐门本就擅长这个,跟去了累赘,遂作罢。

打探情报向来是晚上的事儿,五毒内部如何是不可能一五一十和唐门说的,长老们琢磨了一会,决定派个弟子带着他们去看看风景,也省的无事可做徒生是非。

苗疆的风景不差,就算仅剩下三分之一也是极美的,莫君迁拉着柏子仁满地看草药,唐门弟子满眼看地形守卫,五毒弟子汉话一般般,尽想着咋说话了,竟无一人真心去看风景。

这样的事儿,唐琰和唐无啸并未跟去,而是在帐篷里检查装备和整理晚上用的东西,不一会有人在帐篷外用略生疏的汉话喊:“不好、意思,可以进去?”

其声清涟如泉,不像五毒倒像万花,唐无啸示意唐琰收了武器,这才开口:“请进。”

来人正是昨晚阻止了一场风波的苏风,水风的孪生弟弟,苏风和水风一样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一身皮肉细滑白嫩,阳光下白的晃眼,若是生为女子,怕早已是个红颜祸水。

不过再像的兄弟,亦有不同之处,苏风生性纯真,眉眼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些温柔。他有一双更为湛蓝的眼睛,透亮犹如南疆水洗的天空。

虽说水风再三强调汉人都是心怀鬼胎之徒,苏风也很难以恶劣态度待人,他结结巴巴的开口,笑的很是羞涩,低声道:“我叫苏风,是这里的……大夫,我送一些药来给你们。”

说着,他将怀中药瓶分给两人,又道:“毒尸对活人敏感,此药可遮掩活人气息,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若是不慎被毒尸抓伤,用这一瓶,可……嗯,可治伤,谨慎运功。”

唐无啸点点头,面具一挡笑不笑看不出,想表达和善只能靠语气,好在他嗓子不错,谦和低沉控制得当,柔声道:“有劳费心,在下唐无啸。”

唐琰话少,跟在后头搭了一句:“唐琰。”

苏风把药放下就走了,他这头出去唐无啸那头就从手里搁下了药瓶,毕竟是五毒的大夫,防着点好。

苏风会前来送药,自不会是他好心,而是不得不为之,这是教主的命令。

唐门和万花是为帮忙而来,总要派几个人照顾接应,为了以示诚意,毒经补天至少各一个才好。可惜五毒教内多为生苗,懂汉话的寥寥无几,真正懂得又有点本事的却不肯来。若是唐门的人五毒受伤不治,岂不是给了唐家堡找事的理由。

思来想去,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最后落在了水风和苏风两兄弟身上。水风与苏风本事不差,幼时是跟着母亲住在汉人集市附近的熟苗,父亲是经商的外邦商人,母亲病故后才入了五毒教。

为了方便照应,苏风和水风的帐篷直接被搬到了唐门弟子旁边,水风随遇而安,一个鼎丢在帐篷门前继续他的炼蛊大计,只要无人打扰,在哪里做什么身边何人他才不在乎。

话虽如此,唐无啸出门打招呼之时水风仍旧狠狠的磨了磨牙,他一字一顿,毫不避讳的用汉话对苏风说道:“莫要与那些唐门弟子呆在一处,他们都是心黑肠烂。”

唐无啸拱了拱手,道:“昨日虽非故意,依旧坏了水风兄的大计,无啸在此赔罪了。”

水风却不理会他,抓着阿弟的手进帐篷去,唐无啸本想与他冰释前嫌,听闻此番言论后只好打消了念头,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在此地生活,愈加艰辛了。

人家不理自己,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唐无啸也回了帐篷,继续准备要用的东西。

莫君迁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验药,这也是他跟来的主要作用之一。大夫不比别人,一味药对了可救命,若是一味药错了便反要人命,他们孤身至此本就危险重重,若是身边没有可信赖的大夫,白白送命也未可知。

验药的一银针戳下去黑了个通透,在场所有人的脸色也随着银针的颜色黑了下去。

莫君迁连忙道:“苗疆医术多为以毒攻毒,银针是做不得数的,毒尸本就是剧毒粹成,这药沾在身上不伤人,只掩其味,能用。”

五毒教与天一教周旋数年,如何保命制敌摸了个通透,也有派出人手探察敌情,药物方面自然比唐门要了解的多些。既然莫君迁说能用便是能用了,唐无啸与唐琰各收一瓶,侦查的时间因此限制在了一个时辰。

临出发前需做的准备许多,大到千机匣小到飞镖囊,每一样都需精细检查,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唐门弟子的第一课便是小心谨慎,这种小心要融入骨髓深入心中,一丝一毫疏忽不得。

唐无啸将机关箭羽细细擦拭后塞满千机匣,机关小猪被放了出来,绕着他滴溜溜的转。唐门中小猪分为数种,大致便分为送信的和搓机关暗器的,紧急时刻现奇用,不至于机关用尽,小猪憨态可掬,时不时翻滚几圈,看着倒像个活物。

一个唐门弟子忍了半天,还是开口道:“师兄,你们晚上当真要去探查天一教?”

“嗯,眼见为实。”

“那也不必你亲自去,天一教内部如何咱们一点也不清楚,那些五毒的也不一定说了实话,贸然前去实在不妥,实在要去,我替师兄去。”说话的这个弟子是唐无啸的死忠,是他出任务之时从人贩子手中买下带回堡里的,性子单纯了些,暗器不行身手倒是不错。

唐无啸也不生气,只是道:“正因如此,我才要亲自去看,你追踪不行,若被发现麻烦更多,安心呆在此处。”

探查不比其他,出差错被生擒事小,打草惊蛇事大,对方暂且不知他们到来之事,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才是唐门擅长之战。

虽不毕尽心尽力,事情还是要做的,早些结束纷争总是好的,若不是天一教手伸太长,祸及唐家堡,他们还乐得隔山观虎斗。

堡主未说,他却清楚,天一教要除,五毒教也要牵制,安坐南方的便只有唐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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