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26

 

家里没人我依旧要早起，因为我还要去补课，和那些无缝对接的学生不一样，我没办法全天候学习，店里虽然请了伙计，大事上依旧得我去跑，这也的亏是辞职了，不然根本没办法好好学习。

为了赶时间，张起灵送我去了培训班，那车一停，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老师还拿我举例子，说我知道上进，家里条件这么好，还凭自己的本事出国念书，是值得学习的。

要不是为了杀千刀的张起灵，谁愿意出国，我在国内过得好着呢，依我看国外的月亮也没有那么圆，至少那地方早餐没有豆浆。

学习让人昏昏欲睡，我上了一整天的课，脑子都要炸了，晚上张起灵来接我的时候，我就嚷嚷让他带我吃好吃的去，反正大人不在家。

这种感觉还是很微妙的，果然人不论长多大，只要在父母身边，就还觉得自己是小孩，我和张起灵这出门也是一米八的汉子，在我爸妈面前还是不敢大吃二喝，尤其是烧烤汉堡这种垃圾食品，看到一次就絮叨一次，烦死了。

天气转暖以后，大排档的生意就好了起来，我要了几个小炒，没要啤酒，实在是经不起喝醉了，明天要模拟考，老师推荐我考托福，我得玩命的学才能过平均线。

张起灵用茶水涮了涮餐具，这一看就知道是跟我爸学的，我随口问道：“小哥，国外晚上有没有大排档啊，要是饿了能找到地方吃饭吗。”

他把涮好的餐具推给我，道：“很少，只有快餐是二十四小时的，还有酒吧，外国人比较少。”

得咧，出国又少了一个乐趣，我道那你得跟老板学一手，万一出国我晚上没夜宵吃，我会很思念故土的。

张起灵看了一眼爆炒冒烟的炒锅，以及冒着大汗的老板，毫不留情的打碎了我的幻想，他道国外的抽油烟机根本不能吸这么猛的烟，而且还有烟雾报警器，一报警消防车就来了，账单是自己付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国外连消防车都要收账单，很是震惊，道：“那着火的地方要是没人，他们还不救火了吗？”

张起灵道这是要看情况的，国外很多制度和国内不一样，不过也有好的地方，会慢慢的习惯的，至于中餐，国外也有华人街。

我看我这辈子是习惯不了了，我让老板再给上个田螺，国外恐怕也没这玩意，我得多吃点。

“小哥你在国外有自己的房子吗。”我突然想了这个问题，如果他没有房子，那我们岂不是还要租房子，太惨了吧，我是想出国深造，不是想出国改造。

还好张起灵在国外是有房子的，国外的房子相较于国内是很便宜的，他买的是一个小房子，不位于市中心，所以价格上很优惠，当然那套房子如果放在北京，他恐怕也买不起。

也行，我俩有一个人有房子就够了，要那么多也没用，我喝了一口可乐，砸了砸嘴道：“我爸有点舍不得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真考上了，他是不是真能让我去。”

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连大学都是在本地上的，我爸有时候去看我，还给我所有的舍友带吃得，他是一个很爱操心的人，手上心里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如今我不走则已，一走就是远渡重洋，说是说孩子大了要离开，谁又能坦然自若的接受。更何况我去美国的目的并不单纯，真的去了多半是不会再回来的，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是这代价太沉重。

我很矛盾，一方面我想放手一搏，追求自己的幸福，一方面负罪感充斥了我的内心，我不想骗家里人，又不得不骗，我们注定得不到祝福，只能偷偷摸摸的。

张起灵道：“叔叔人很好，你俩很像。”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们想的再多也代表不了我爸的想法，不过难免是要想一想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俩都是不孝子。”

虽然最后这锅都是我背了，他的形象还是正面的。

我俩喝的可乐，根本喝不了太久，这东西喝多了不比啤酒轻松，九点不到我俩就回家了，家里乌漆嘛黑的，难得没人在，我俩也不用在家里遮遮掩掩的，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心虚。

“啊~我不想考试了。”我朝张起灵身上一瘫，把装满了参考书的小包丢在了茶几上，我一把岁数了，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我就是为了不考核才辞职的，现在好了，更惨了。

张起灵从来都不是一个左右摇摆的人，所以他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一阵一阵的，一会壮志雄心，一会怨声哀道，活像精神分裂。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很敷衍的在我头上摸了摸，聊表安慰。

我拍掉他的手，让他少来这一套，我又不是小孩了，摸摸毛是没用的。我现在要把这些一笔一笔的记在小本子上，他要是以后对不起我，我就让他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享受一下社会主义的铁拳。

在这方面，我还是遗传了一部分我三叔的暴脾气的。

 

 

 

27

 

本以为我爸妈只要去两天，没想到第三天晚上我爸才回来，精神很萎靡，我这才知道去世的根本不是老人，是当时我爸听说有人去世，自然而然的以为是老人家。

去世的是我表舅的独生女，比我大两个月，据说是在家里洗澡没注意，把电吹风掉到水里了，她一着急就去捞，结果被电到了，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了。

表舅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儿，从小疼的很，她妈一时接受不了，病重在床，我妈不忍心走，就让我爸先回来了，她帮着照顾一下，省的人再想不开了。

我听了以后半天都没回神，不敢想亲生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长大以后我俩的接触确实少了，但是我们小时候玩的特别好，她以前也是住在大院里的，我俩念的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她经常来我家吃饭，我也经常去她家玩。

在张起灵没来之前，我爸最疼的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她，她是个特别乖巧听话的女孩子，我妈总说生儿子没用，还是闺女儿贴心。

后来老房子拆了，她也去了外地念大学，我俩就不怎么联系了。不过我爸妈和她还是经常联系，我记得前两年中秋节的时候她还亲手织了毛衣送给我爸妈，那毛衣特别舒服，我爸能穿一秋不舍得换。

年前我妈还跟我说她要结婚了，怎么这么突然人就没了，我坐在了沙发上，好一会儿才道：“那怎么不跟我说啊，我去送送她啊。”

我爸道：“去不去的，人都走了，你知道这事就行了，你现在操心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什么操心我自己的事情啊，这么大的事我就是在忙也得去啊！”我有些着急了，难免语气冲，张起灵捏了捏我的肩膀，我才回过了神，没有再继续说。

对我爸来说，那是他的另外一个女儿，我给老父亲倒了杯热水，让他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其他安慰的话我也说不出来，生死面前，说什么都是假的，没人能立刻走出来。

我爸捧着水，心不在焉的让我们去睡，他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不敢真的放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就把卧室的门稍微开了个缝，能看到他的影子。

刚刚在我爸面前，我不能表现出来，一进屋我就绷不住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没了，凭什么就没了。

张起灵搂住了我的肩膀，道：“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我叹了口气，摆手道：“算了，别去了，我一去表舅又得接待我，难免又要说一次这个事，等我妈要回来的时候我再去接，这样有个由头，咱们再去买点东西送过去吧。”

人才刚去，我想表舅他们家里肯定一团乱麻，各种亲戚不停的去，丧礼又刚结束，我自己去很不合适，只能等几天。

我才二十多岁，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以我现在的年龄有朝一日能得知同龄人的死讯，晚上辗转反侧的怎么都睡不着，滚了好几圈，最后都把张起灵挤到最边上了，还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小哥，你睡了吗。”我把脚放在了张起灵小腿上，轻轻的踢了踢他，他转了个身，道没有，睡不着。

屋里关了灯拉了窗帘，还是能看到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招牌的光亮，不像小时候，伸手不见五指的。我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们经常去表姐家里吃饭，她从小就长得好看，人还特别好。”

张起灵握住了我的手，嗯了一声，我把头枕在了他手臂上，继续道：“真的没想过她会这么走了，她马上都要结婚了，我妈说家里都给她找好了，五一就结婚，我还算过咱俩都有时间去参加她的婚礼呢。”

“她以前给过我糖。”张起灵道，他半夜没睡，肯定也是在想这件事。

我记忆中的表姐是一个很好的人，这并不是因为她去世了我才这么想的，好比张起灵，他小时候不爱说话，除了我根本没人乐意跟他玩，尤其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都有点怕他。

大院里只有我表姐不怕，每次我们去表舅家，她就像个小主人一样招呼我们，好吃的好喝的都让给我们。

她对谁都那么好，我记忆里对她没有一点点的不满，身边的人也都夸她好，我爸妈还曾经要收她做干闺女儿，大家都喜欢她。

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我俩一夜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第二天醒过来我发现我爸不见了，吓了一跳，找了一圈发现他在阳台上抽烟，地上已经掉了一地的烟蒂。

我没过去，推着张起灵下楼买早点。我妈说得对，儿子确实不如闺女，女儿这时候能够去安慰爸爸，我就不行，过去说个贴心的话什么的都太奇怪了。

楼下的早点铺依旧热热闹闹的，一派祥和景象，大家挤着买上两个包子，吃着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我排队的时候看到有个爸爸抱着女儿买早点，小闺女不小心被豆浆烫了嘴巴，爸爸心疼的抱在怀里直哄，生怕自己闺女儿烫坏了。

我看了一会，老板问我要什么才回神，我买了三份早点，把我爸的那一份偷偷的留在了桌子上。

 

 

28

 

对我们这种远方亲戚来说，伤心只是一两天的，生活总要再继续。但是对父母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们的人生定格在了女儿去世的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再朝前了。

我去接我妈的时候，顺便在医院看了表舅两口子，他们和我爸妈一样大，因为丧女已经花白了大半的头发，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我说话的时候表舅甚至都没什么反应了，呆呆的坐在床边，表婶更是躺在床上哭，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我听她一直在埋怨表舅，胡乱说着都怪你都怪你之类的话。

这样的环境是不适合多待的，我把东西放下以后，干巴巴寒暄了几句，就和我妈一起出了病房的门。

医院里是最多悲欢离合的地方，我下楼梯的时候还看到一个女孩坐在楼梯上哭，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人也出了什么事情。我没有打扰她，拉着我妈悄悄地从旁边绕了过去。

这件事给我爸的打击也很大，他足足一个月都心不在焉的，总是心事重重的，有一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看相册，茶几上还摊着很多张照片。

我凑过去发现他看得是我小学毕业的合照，当时我和表姐是一个班的，上头也有我表姐，他肯定是想我表姐了，才会大半夜的爬起来看相册，想找到一点回忆。

那时候照个相不容易，不像现在谁家都有个相机，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才舍得去照相馆照一张照片留念，小孩儿都穿着夸张的衣服，在眉心点一个小红点儿。这么多照片里，能找到那个小姑娘的照片，可能就这么一张。

灯光昏暗，我爸弓着背坐在沙发上，猛地一看头发好像都白了一样，我忍不住按亮了大灯，道：“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见我来了，我爸也没说什么，把照片放了下来，只是道：“哦，我就是半夜睡不着，看看照片，对了，这几天没抽出时间来问你，那考试的事学的怎么样了。”

我道还行，老师说我本科的学校好，而且基础好，运气好的话一次就能拿到好成绩，也可以多考几次，到时候提交最好的成绩。人家辅导班天天送学生出国，其他的事情都帮我弄好了，我只要考试就行了。

我爸点了一根烟，也给了我一根，我俩默默的抽了小半根，他才道：“爸想了很久，一开始想不通，不想让你去，后来你表姐没了，这些天一直跑这个事，你说生孩子养孩子，不就是想他们好吗，所以爸现在也想通了，你要是想去就一定要去，别回头后悔，只要你觉得开心了，高兴了，爸就支持你。”

“爸……”

“知道你舍不得家里，但是你也长大了，爸妈不可能跟你一辈子，你也不可能陪爸妈一辈子，去吧，到国外闯一闯，有小哥照顾你，我和你妈也放心，你俩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爸希望你俩都好。”我爸摆手，让我回屋去，父子之间的交谈也就这么多了，再说下去我俩都不好意思。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茶几上有一张我和张起灵的合照，就偷偷的把它拿了，带回了卧室里头。

张起灵正在捣鼓他的电脑，我猛地扑过去，差点把他从椅子上推下去，我靠在他背上，伸手给他看照片，道：“太傻了，小时候你怎么这么难看啊。”

照片是我过十岁生日的时候照的，我俩都穿着照相馆并不合身的小西装，涂着红嘴唇，眉心点一个小红点，傻不愣登的站着。

受时代限制，那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挺美的，不让我妈擦掉我的小红点，还顶着那小红点去吃饭，去公园。疯玩了一天。

这也是我和张起灵第一张合照，那时候他来我家也有两年了，不过皮肤还是那么黑，活像个黑煤球，我记忆中他一直到高考的时候才稍微白了点，勉强算是正常。

老照片这个东西，平时没事谁也想不起来看，想起来的时候保准没什么好事。只能说那个年代照相技术真的太一言难尽了。

这照片里我还能说是可爱，张起灵就只剩冒傻气了。不能怪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没有认出来，变化真的太大了。

张起灵对自己的小时候没什么反应，反而对我小时候比较有兴趣，他道：“你和小时候差不多。”

我道那是，我从小到大都这么帅，谁跟你一样啊，土老帽，连电视都不会开。张起灵对我诋毁他的童年已经免疫了，压根不理我，只是找了个胶带把照片贴在了墙上，道他走得时候还带了我一张照片，可惜后来不小心丢了。

“没事，这次我跟你一起去，你只要不把我丢了就行。”我道，“我爸刚刚跟我说，支持我去美国。”

张起灵道：“好，这次咱们一起走。”

我道那我去了，你就得养我了，我可不去刷盘子。张起灵道把所有的工资都给你，我的就是你的，以前说好的。

 

29

 

 

老师虽然总说我的成绩不错，但是我毕竟这么多年没念书了，第一次考的份数压根不理想，只能等第二次，我考完以后脑子都空了，在家歇了好几天才缓过来，一想到还要来这一次，整个人都要散掉了。

考试考试不好也就算了，我的生意也不咋地，我爸还是很高瞻远瞩的，我的古董店根本开不起来，我们家好像在这方面都不怎么灵光。

按理说我也很努力地在跑了，不知道为什么生意会那么惨淡，我三叔怎么都带不动，最后告诉我可能是这个铺子的风水不好，以前也转租过好几户，反正都没有几个能干过一年的。

我心说风水不好你不提前跟我说，我开了这几个月，赚的钱还不够装修的，我严重怀疑他和装修队是一伙的，好在店是自己的，没有赔太多钱，张起灵的那一份勉强保住。

反正也赚不上钱，白赔水电费，为了好好考试，我干脆连店里都不去了，恢复了两点一线的时间。

我爸觉得我老在餐桌上看书对脖子不好，就给我淘换了一个小书桌，方便我复习功课，还专门给我订了一份牛奶，自从我高考结束以后，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订牛奶了，这东西基本就是考试的标配。

我恍惚又回到了当年高考的时候，重新成为了父母的小宝贝，不过这滋味不咋地，太费脑子了。

就因为补习班离我家比较远，我爸连车都给我了，让我开着车来回，别在路上耽误时间，不过对我来说还是坐车比较方便，因为有时候车不好停，光找停车位都要半天。

发愁去美国的不单单是我，还有张起灵，他好不容易才调回来中国，现在又想回美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公司也不是他家开的，好在这种调整变动对外企来说是很正常的，他只要稍微等几个月就能调回去了。

本来还担心我考上了他还没回去，现在看来我是想多了，他调回去我能考上已经很棒了。

家庭阻力已经没有了，我现在是必须考上不可了，干脆给胖子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北京玩的怎么样，要是还被追杀呢就来杭州吧，等我考上以后我的小店就托付给他了。

胖子一听说我要考研，在电话里就嚷嚷开了：“什么？就你这还要考美国的学校？你开玩笑呢吧你，你认字吗，能让你考上的还叫大学？”

我就道：“什么叫你认字吗，我正经浙大毕业的，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很有文化的，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我是文化人。”

“屁，你看起来就不像有文化，行啊，跑美国赚美元去了，有出息，等胖爷我忙完这一阵，去给你送行去，咱哥俩可得好好喝一顿，你是别指望我去看你了，反正胖爷我一个英文字也不认识，去不了那么老远。”

我让他不用这么着急，我还没考上呢，下一次考试怎么也要六月份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精力连着考试，胖子一听合着我还没考上呢，就道：“行，那我过完五一再去，不然挤死了，你加油吧同志，任重而道远。胖爷我不用考试，干啥都行，就烦你们这些文化人，老给自己找罪受。”

他还好意思提五一，原本五一放假是为了让劳动人民松快两天，以前我最期待的就是五一放假，却不想现在成了我的噩梦。

五一我原定的计划基本全部泡汤了，连张起灵的也一起泡汤了，他要帮我念听力，他的英语还是很棒的，语速快的我想打死他。

“小哥你能不能慢一点，听力哪有这么快啊，你说什么了到底。”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因为在不停下我肯定要找个抹布把他的嘴堵上，我是让他帮我念听力，但是我没有让他作报告，这个语速再打上快板，简直就是外国数来宝。

张起灵合上了手里的书，道：“这是正常语速。”

我没忍住粗口，道：“放屁，你平时说话慢吞吞的，根本没有这么快！”

这犊子慢吞吞的给我来了一句这是外国人说话的正常语速，我让他滚蛋，我就是所托非人，我用复读机挺好的，干嘛非让他念给我听，讨厌。他是来打击我的自信来了吧。

我爸给我切了水果送来，他对英语也就那么回事，搞不懂我们到底在吵什么，照例嘱咐我不要太累，又问张起灵道：“美国有没有什么东西买不到的，我和你阿姨先把东西准备好，到时候你们要是一起走，也好带上，别回头买不到耽误事。”

我咬了一口苹果，道：“哎呀爸，这才几月啊，等我考上了你再准备东西，你现在买东西都发霉了，你可别给我带太多东西，托运也要钱啊。”

“提前准备一下没坏处，行了行了，看你的书。”我爸压根不管，他总担心国外这个没有那个没有，再把我和张起灵给饿死。

不过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的，很多东西根本不能过海关，张起灵从网上拉了一张清单给我爸，让他注意别回头带了违禁品，是有可能被遣返的。

 

30

 

一开始学习就会发现时间过得飞快，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人，好在全天学习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效果确实很不一样，我发了狠憋在家里整整一个月，一点门都没有出，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题。

努力是有回报的，模拟考的时候我的成绩进步了很多，老师说如果我能保持这个劲头，我肯定能考好，其他的事情机构会帮忙安排好的。

知道我这次十拿九稳，我爸立刻开始买东西，我就纳闷了他为什么非要给我做被子，难道外国人不盖被子吗，我还不能反对，我一反对他就说外国没有棉花被子，新弹的棉花被子暖和，什么丝绵的鸭绒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我和张起灵一人一床，还不算褥子，这就是两大坨被子，一坨整整八斤，弹棉花被的老头弹了整整一下午才给弹好，光被子就够我俩扛的了。

不仅我爸操心，我妈同样操心，给我收拾行李箱，还拉着我去买衣服，我也很纳闷，为什么非要在国内买耐克，我觉得去美国买这个东西应该会更便宜吧。

心里想是这么想，我并没有拒绝，他们都一把岁数了，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我其实不需要，他们只是想我在美国过得好，等我走了他们就照顾不到我了，我带的东西越多，他们就会越安心。相较于父母的爱，一点托运费我还是出得起的。

唯一有点不同步的是张起灵，他的工作安排比我考试复杂，他估计要比我晚一点才能去，不过他说好先送我去美国，安排好以后再回来弄工作，不会影响太多的。

托福这东西和高考不一样，考的密集了一个月都能考两次，所以我很快就拿到了成绩，果然和老师说的一样，我这次的成绩非常不错。

胖子说好了国庆结束来，也不知道在拖什么，我都考完试了他才来，给我带了京八件，说是给我的送行礼物。

我很嫌弃的把京八件丢在了一边，道：“我去美国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给我弄这点东西？要脸不要啊你。”

胖子道：“怎么不要脸了，美国什么没有啊，给你弄点东西路上吃就行了。”

我本来也不指望他有什么靠谱的行为，就道怎么样，羡慕不，哥们我过几个月就在美国了。胖子不屑一顾，道美国有什么好，美国有卤煮吗，美国有炒肝吗，美国有古董吗，啥也没有，还没有兔子尾巴长个国家，没劲。

他说得还真有点道理，我道但是我们可以把西贝货都倒腾到美国去，这也是一门生意不是。胖子道你拉倒吧，就你，给人家逮住就是十年八年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刷盘子吧。

“不过我还真有点没谱。”我给自己倒了杯白酒，道，“你说我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去美国干嘛呢。”

胖子翻了个大白眼，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马后炮，你说你不想去，那你考什么呢，现在都考上了才说害怕。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美国佬有两个鼻子吗？天真你得自信点，你这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还怕出国被人家卖了吗。”

面对未知是个人都有点恐惧，我道我怎么不怕啊，以前不就有中国劳工被卖去淘金的案例吗。胖子说我是抬杠，如果这么算的话，你都不应该坐飞机，你应该坐船去。

我本来还很紧张，和他聊天以后心情好多了，胖子就是有这个能力，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只要和他聊聊就没什么了，他天生是个乐观的人。

真的要离开故土，谁也不能坦然，我趁着有时间把我经常去的饭店都吃了一遍，又见了几个朋友，我爸妈还搞了个送别宴，把很多亲戚都喊了过来，我心里清楚，有很多人可能这辈子我也就见这一次了，就算不去美国，很多人逢年过节也是不来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在杭州有这么多值得牵挂的人，有这么多值得牵挂的地方，很多街景我一天都要走四五趟，熟视无睹，真的要走了才发现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当然也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平时我在家的时候，我爸妈从来也没有觉得我多珍贵，甚至觉得我特别碍事，直到我要走了才发现我的好来，天天拉着我去逛街买东西，拉着我东嘱咐西嘱咐。

二叔平时看着可严肃了，我要走了还真有点铁汉柔情，他不像我爸，会从小事上着手，给我准备东西。他只是给我换了一些美金，让我出国多照顾自己，如果钱不够用，就打电话回来，家里有钱。

至于三叔，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好像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还兴致勃勃，让我去美国探路，他以后说不定还把生意做到美国去呢。

直到我到了机场，三叔扛着两床被子，在机场东张西望的找人打听哪里换登机牌，我才发现他原来也是舍不得我的。

活到现在我也就来过两次机场，一次是来接张起灵，一次是跟他走，两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我手里拿着登机牌，有些茫然的看着家里人走来走去，我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用做的人，所有的东西我叔叔都帮我扛了，所有的手续我爸妈都帮我办了，他们不让我干一点活。

机场不像火车站，买一张站台票就能送到火车上，我过安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我妈朝我摆手，我爸则是挥手让我快点进去，别回头耽误了飞机。二叔和三叔则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我随着人流向前。

我突然有了一种很无措的感觉，仿佛过了这道门以后，我的路就只能自己走了，他们好像只能送我到这里了。

张起灵走在我的前面，见我不动了，就回头来拉我，道：“走吧。”

这一幕似曾相识，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和他单独去邻县的一个表叔家里玩，那次也是这样，上大巴车的时候他怕我挤丢了，一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我深吸了一口气，朝张起灵笑了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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