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不许催更,高度洁癖,不拆不逆
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瓶邪】《逢生》52

提前预警,此章有原著中未死亡的人物死亡(是不是提示的太晚了) 

52


我的父母是自杀的,因为不堪批斗,他们手牵手跳了西湖,尸首泡了三天才浮上来被人发现。

两厢对比,我舍弃了尊严和挚爱,选择像过街老鼠一样活着,而我的父母选择了粉身碎骨,也要留下清白二字。

当时二叔锒铛入狱,我还远在千里之外,他们的遗体被打捞上来之后无人认领,差点当是无主尸体处理了,好在当时有一个本家的叔叔帮忙安排,才得以安葬在爷爷的身边。

正是我感到不对的那半年发生的事情,因为自从他们去世后,二叔就再也没有在信里提过他们。二叔跟我道歉,说不应该瞒着我的,只是他觉得有些事瞒着比说了好,好歹有个盼头,可现在想想,不如早点告诉我,还比较容易承受。

当然二叔还是很了解我的,如果他不瞒着我这个消息,我能不能熬到现在也未可知。

要是十六岁的我,肯定无法理解他的行为,说不定还会因此记恨他。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能够明白他这么做的用心良苦,有些事发生了是没有道理的,隐瞒不代表欺骗。

反过来是我安慰了二叔,让他别想太多了,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说句实话,我还能回来,还能见到他,已经十分感激了。

我不怪父母做了这样的选择,我想象不出他们二老在跳河前经历了什么,才会抛下我先走一步。这世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那做人做鬼也没区别了。

好在他们走的时候有彼此相伴,我妈最怕黑了,有我爸陪着,在地下也能作对恩爱夫妻。

只是难免有些后悔,我与他们的缘分竟只有短短的二十来年,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们管我管的太多了,老偷偷的溜出去玩,还嫌我妈做的菜不好吃,挑三拣四的。

去墓地的路上,我一直努力的回忆着,我和父母吃的最后一顿饭上,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

那顿饭是在三叔通知我来内蒙古的前一天晚上吃的,难得的连平日里绕的不见人影的三叔都回来了。我妈蒸了一锅窝窝头,炒了一个土豆丝,那天还有一个炒油渣,满满一大盘没有拌土豆的那种,放了好多浓郁的芝麻酱,滴了好几滴香油,闻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我嘴巴馋,吃饭的时候筷子不由自主的就拐到油渣上了,我妈拢共用筷子敲了我的手三次,让我懂规矩,肉要省下来给爷爷吃。敲最后一次的时候被我爷爷挡开了,他说小孩子长身体,吃点肉有什么,他一个老头子了,吃什么也没用了。

最后那盘油渣一大半进了我的肚子,要是当年我能留意多看一眼,我就会发现我妈那天一口都没舍得吃,有那么大一盘子,可她就是不舍得。

吃完饭以后,二叔和爷爷下棋,三叔在旁边捣乱。我爸跟我聊了会天,他想找机会让我去上大学,他是个读书人,认为不念书是没有前途的,要是有机会,他希望我去念师范大学,以后可以教书育人。

我当时觉得上大学挺好的,但是不想教书,天天在教室已经够烦的了,毕业了还要去教书,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是我人生中非常普通的一天,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平淡,可谁能想到,一锅窝窝头,一盘土豆丝,一盘炒油渣,会是我们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从此之后,这家人就再也凑不齐了。

难怪我从内蒙古打电话回来的时候,那个人会笑,任谁听到有人打电话给死人,都会觉得可笑吧。

要说遗憾,我没跟爷爷说句再见是个遗憾;我没能孝顺父母是个遗憾;那天和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没能听到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个遗憾;我坐上火车前没跟张起灵说句对不起也是遗憾。

至今为止,我的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所以也无所谓什么是最遗憾的。

二叔带着我来到了墓地前,告诉我那个小一点是我爷爷的,那个大一点是我父母合葬的。墓碑上的描红已经有些脱落了,他带了一小桶红漆,让我把那些字描上。

我先跪在爷爷的坟前,重重的给他磕了三个头,又站起来,跪在了父母的坟前,重新磕了三个头。磕完以后,我道:“爷爷,爸,妈,我回来了,我是不是长高了?变成了大小伙子了?今天下午二叔接我的时候都没认出我来,不过我觉得妈你肯定还认得我,你不总说吗,你小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妈,我现在回来了,您再多看看我吧,我保准不跟小时候似得乱跑了。”

“爷爷,孙子没能回来送您一程,是我不对,您老在天有灵,肯定也知道我是有苦衷的。现在政策不允许烧纸,您要是缺什么托梦告诉我,等啥时候不那么严了,我保准烧给您。”

“爸,您在那边好好照顾妈,别让人家欺负她,要是您在天有灵,您就托梦告诉我,三叔和没和您在一块呢,他要是在呢,您帮我揍他一顿,他要是不在,就不劳烦您了。我在内蒙古做了一些错事,我改了,他也改了,您要责怪就责怪我吧。”

说完,我又磕了一个头,从二叔手里接过红漆,跪着把刻在墓碑上的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的描过一遍。描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红漆蘸的有点多,我眨了眨眼,终于哭了出来。

二叔按住我的肩膀,道:“生死有命,你能好好的,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了。”

“我知道的,二叔。”我用拇指把多余的红漆擦了,小心翼翼的在立碑人后面追加了一行小字,道:“我没事的,您让我哭这一场,哭完了我保证好好过日子。”

不知怎么,我想起了一句有些不太相干,又好像很符合我内心的话来——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评论 ( 40 )
热度 ( 638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