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第十七章

百里屠苏穿上了衣服，他的个子较高，衣服短了一截，总体还是合身的。方兰生点了炉子，见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有些按耐不住的问道：“那个，你……是狼妖吗？你为什么会被道士追，道士说你杀了人，是真的吗？你真的杀了人吗？”

他这问题问的十分天真鲁莽，倘若百里屠苏真的是凶狠的狼妖，他这一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其实他对百里屠苏是人是妖并不关心，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救了一只为非作歹的杀人狼妖，而且他直觉，百里屠苏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我并非全妖，我的父亲为妖，母亲为人，他们相爱后生下了我，因身份尴尬，我不被这世间所容。”百里屠苏沉默半响，还是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他坐在了方兰生身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都说了一遍，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他人故事一般。

说到朔月杀人之时，方兰生提出了一个异议：“你说你师兄弟身上皆有野兽抓伤的痕迹，可是我那日见到你之时，你是化为人形的啊。”

他平日里作野兽形态，朔月还特意变回了人形，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变成野兽去杀人呢？再说他当时见到百里屠苏的时候就是狼形，他从来没有攻击过自己。

百里屠苏道：“我也想过此事，从小到大，我从未在朔月变为狼形过，师兄弟的死法未免太过刻意，可惜我没有记忆，无法理直气壮为自己辩护。”更何况半妖身份已是原罪，是不是他做的并不重要，其实这些疑点当时紫胤真人也提出过，可惜无人听得进去。

方兰生见他神色有些黯淡，一时冲动，脱口而出：“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的小少爷干咳了一声，支支吾吾的又道：“虽然我不曾在场，可我与你相处月余，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额，或者妖。倘若你真的会在朔月胡乱杀人，那我也早就小命难保了！”

“我是半妖，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的出身又不是你自己能够选择的，妖有好的，人也有坏的，再说了，我可是有本事在身的，若你真有一日兽性大发，我也不怵，一招就能把你打趴下！”小少爷撸起袖子，想起前几日一招就把百里屠苏打倒之事，难免有些得意洋洋。他也不想想，就他那两下子，若不是百里屠苏伤重，谁把谁打趴下还不一定呢。

说这话的时候，方兰生的眼睛亮晶晶的，百里屠苏心中一动，抬手摸上了他的脸，方兰生愣了愣，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报复自己前几天一直揉他的毛呢，这人心眼也忒小了点。

想到这，方兰生不甘示弱，也抬手在百里屠苏的头发上揉了揉，别说，还是做狼的时候摸起来比较舒服，他的头发反而有些硬，扎手。摸完，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人家说狼招子是绿色的，那为何你变为人形后眼睛却是黑色的？”

百里屠苏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可能是随我母亲吧。”

“哦，原来如此。”方兰生不懂装懂的点头，心中想着幸亏他变成人眼睛不是绿的，若是变成绿色，人家还以为他一直饿着呢。

“对了，你虽然逃到了这里，可是找不到你，天墉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吧，若是被他们发现怎么办？”方兰生突然想起了这茬，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些道士是追着百里屠苏才来到这里的，既然他们以为他杀了人，那肯定会继续追寻。

百里屠苏给他看了那道灵符，告诉他只要有此符在，百尺之内无人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方兰生有些好奇的把符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道：“这倒是个好东西，要不你去我家住吧，我跟我二姐说你是我学堂的朋友，她不会怀疑的。”

这山中又冷又穷，百里屠苏又身受重伤，住在这里多有不便，方兰生盘算着要不干脆把他弄回自家去住，其他的事情他帮不上忙，至少能够让他吃饱穿暖不是。

百里屠苏婉拒了他的好意，即便有灵符在手，也不能保证天墉城的人找不到他，他不能拿方兰生的家人冒这个险。他道：“其实我已经准备离开了。”

方兰生瞪大了眼睛，道：“离开？你准备去哪儿，你不是已经无处可去了吗？你是不是怕连累我啊？”

被说中了心事，百里屠苏没有吭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以为方兰生不会再来了，不过若是真的说出这个原因，小少爷肯定会生他的气，还是不说为妙。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想起了紫胤真人，他离开倒是轻巧，麻烦全留给了师尊，自己的身份定然给师尊带来了许多的麻烦。

这么多年东躲西藏的日子，他已有些倦怠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和普通人一样过上安稳的日子，找一个远离人烟的偏僻之所，就此隐居，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

方兰生想了想，劝道：“你受了伤又能走多远呢，若是在路上变成了狼，还不吓死人了。你要是不愿去我家，不如就住在这里吧，反正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早就没有人来住了。而且他们在这山上没有找到你，定然不会再回来了，这里肯定很安全。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等你伤好透了再说，可好？”

“我已劳烦你许多，若是继续住在此处……”

“既然如此，你更应住下，本少爷辛辛苦苦把你救下来，可不是让你去送死的！”方兰生不容他再继续说下去，摆了摆手：“我救了你，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这件事由我来做主！”

第十八章

自从得知百里屠苏是人后，方兰生就嘱咐厨子在上菜前挑比较多的菜留下来一份，他总觉得剩菜是给狗和施舍用的，以前是不知道，现如今知道了，便不应该再给百里屠苏吃剩饭。

方兰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山上的时候总觉得无人同他聊天十分无聊，现如今知道百里屠苏是人，即便他不怎么搭腔，他也能喋喋不休的说一大通。

“木头脸！我来啦，你猜我今日给你带了什么？！”方兰生兴冲冲的抱着一个盒子走进了木屋，昨日家中来客，送了一盒玫瑰酥饼，他特意留着自己的那一份没吃，带来和百里屠苏一同分。

大狼正趴在床上假寐，见他来了，打了个大哈欠，抖了抖毛。他的伤口正在愈合，人与狼的形态切换会影响伤口愈合，因此这段时间他一直保持兽形，加上还未开春，皮毛可以抵抗寒冷。

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丝不同于饭菜的香甜气味，便道：“点心？”

方兰生本想抖个包袱，结果被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有些无趣的道：“不算不算，你定是闻到的，这是作弊！”

百里屠苏不置可否，懒得跟他辩论。方兰生打开点心盒，捏了一块玫瑰酥饼，凑过去放到他嘴边，道：“快尝尝，这家酥饼特别好吃，可惜咱们这没得做，每年都要等亲戚来送我才有的吃，不知道是否水土差异，我家厨子总是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小小的一块酥饼，大狼舌头一卷就吞了，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确实非常好吃。方兰生期待的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百里屠苏点头：“好吃，甜而不腻。”

“嘻，难得你也会品鉴。”见他吃过了，方兰生才捏了一块自己吃了起来，他没有狼的大嘴巴，小口小口的咬着吃，忍不住在百里屠苏的脑门上抓了一把。

每次百里屠苏化为狼型的时候，他总忍不住揉揉大狼的毛儿，他很难把这头大狼和百里屠苏的人形联系在一起，总觉得他还是自己养的大野狼。毛茸茸的动物总是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百里屠苏任由他把自己的毛揉的乱七八糟，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来。

“木头脸，天墉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咬着点心，方兰生脱了鞋爬上了床，拽过被子盖在身上，搓着手问道。

他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琴川，连苏州都不曾去过几次，对外面的了解只能通过书本和亲戚，也因此格外向往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日子。

他上头有五个姐姐，作为家中的老幺又是男丁，自然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虽说二姐偶尔会揪他的耳朵，他只要撒撒娇，许多事情都由着他去了。

可方兰生总觉得这样过日子，有些不太够劲，他看那些小说话本之上的大侠，都是独身一人闯荡江湖，不说拯救世人，总也留下了一通威名。待到功成名就之后，大侠多半会归隐山林，或者开个小商铺，平静的生活下去，待到儿孙满堂回忆起往昔之事，少不得一番温馨。

既然总要老去，不如趁着年轻之时出去闯荡一番，总好过在这小镇之中碌碌无为的活一辈子。

还有一点是方兰生十分向往的，那就是大侠在闯荡江湖之时，总能遇到娇小可人的女子，同大侠一起斩妖除魔，最后两个经历了风花雪月，生死与共，结为了神仙眷侣，终成佳话。

他今年虚岁已有十八，再过两年便要是说亲娶媳妇的年龄了，他无数次的设想过，陪伴自己共度余生的应该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听从姐姐的安排，肯定是找个所谓门当户对的大户小姐，可他与那小姐素未谋面，若是不喜欢她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跟着老爹吃斋念佛去吧。

百里屠苏听他这么问，仔细的想了想，道：“天墉城为修仙之所，常有人上山求师，有的人希望飞升成仙，有人只求强身健体。”

“那你可有跟着师父去斩妖除魔啊？”方兰生偷偷的把有点冰的脚放进了百里屠苏的肚子毛上，还当人家没有发现，蹭了蹭。

百里屠苏很想告诉他，自己就是妖，怎么跟着师父下山去 。他性子冷淡，平日里经常躲起来一个人练剑，和其他的师兄弟几乎不曾交流，仔细想来，他的日子十分单调乏味，每天早起练剑，吃饭，再练剑，然后睡觉。

若是小少爷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趣事，只怕是问错了人。他左思右想，只有一次试炼的事情还有几分趣味，便挑着有意思的部分跟方兰生讲了。

当时他与众多师弟师妹参加妄境试炼，大师兄也陪同前往，此试炼均在幻境中进行，且会随着参与之人脑内所想进行变化，当时他正巧看过一本志怪小说，不小心想了一下，害得其中一人被蛇妖抓去，恰巧师妹又想到妖怪爱吃白白胖胖的人，差点害那人被蛇妖给烤了吃去。

他讲的虽然干巴巴的，好在方兰生也听得津津有味，道有机会也想去看看，百里屠苏心道可不敢让你去，就你那小脑袋瓜里想的事情，还不把幻境给撑炸了？

方兰生听他来来回回主要提到的只有三个人，一是师尊紫胤真人，二是大师兄陵越，三是小师妹芙蕖。除了这三人之外，他很少提到其他的人，想来是这性子不好，没有什么别的朋友。

百里屠苏还提到，当初半妖身份曝光之后，唯一信任他的只有他们，陵越和芙蕖一开始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后来知道了也并未嫌弃怀疑于他。

想到天墉城，百里屠苏忍不住道：“我此番闯祸，连累了师尊，不知他现下如何了。”他此生最为幸运的便是遇到了这些愿意信任他的朋友，即便日后不能真相大白，他也死而无憾了。 

方兰生安抚的摸了摸他的毛：“你莫要担心，你师尊既然那么有本事，定不会叫那些庸人害了，你只要好好的，他便会安心了。我相信天不会错怪好人的，你既没做过，日后定有平冤昭雪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