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其实前面三十章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写这个番外，所以连夜都要写完。

我总觉得，也许会有另外一种方式，也许不是一定要两败俱伤的，因为爱是为了让对方好，而不是为了伤害对方，总有开明的父母，他们也许不懂，但是他们是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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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远方来番外之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

 

吴一穷坐上飞机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坐飞机，他甚至不知道过安检的时候要怎么操作，还是工作人员说了他才会。

这也是他第一次出国，去美国看望两个儿子，一个亲生的，一个后来收养的。老婆本来要一块的，结果昨天突然有点发烧了，不愿意舟车劳顿，他只好一个人上了飞机。

算算日子，两个儿子已经出国整整十三年了，这期间一直是他们回国看他，一年到头的能回来两三次，多了也就四五次，两个国家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

俩小的也不是没有提过让他去美国玩玩，好比他的两个弟弟和老婆就去过不止一回，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不想去。

花钱也好，不会说英语也好，都不是他不去的理由，没有人知道他不愿意出国的原因，这是吴一穷心中的一个秘密，已经保守了十几年，他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不敢叫旁人知道。

飞机上响起了广播，提醒大家关闭手机，拉上安全带，不要放下小桌板和遮光帘。吴一穷一一照办，飞机在上升的时候气压变化，他觉得耳朵里头很疼，脑子里也有些发涨，就像十三年前的年三十那天一样。

那本来应该是一个开心的年，吴一穷分别了十年的大儿子从国外回来了，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年，他喝了很多酒，大家都喝了很多的酒。

他本来应该去睡觉的，如果当时他睡着了，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可惜他没有，过年的时候他习惯偷偷的在儿子们的枕头下面放一个红包，小时候孩子睡觉死，什么时候都能可以放，孩子大了以后就只能趁他们去刷碗的时候放了。

放完以后吴一穷鬼使神差的朝厨房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抱在了一起，那是属于情人的拥抱，他听到小儿子在说话，他说不想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他还说不想伤害家里人。

知子莫若父，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话里的意思，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睡着的，也许睡了，也许根本就没有睡，他努力的回忆着过去，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老吴家一直都很“正常”，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他不敢贸然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旦闹大了对儿子不好，更何况只是拥抱而已，他未必看到了全部的真相。

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一穷查了很多很多的资料，他去图书馆，去医院，试图弄出一个能把这件事解决的办法来。

如果他明知道这条路是艰难的，一去不回头的，那么他就应该去做点什么，他是做爸爸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走上不归路。

 

二

 

吴一穷想过很多办法，他想过找大儿子谈谈，这个孩子是很懂事，也很成熟的，如果他拿出养父的威严，也许他愿意离开国内，永远都不再回来。

他也想过要用强压去拆散他们，就干脆撕破脸，让他们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就这样让他们分开，孝道可以压垮一切，只要他们能分开就行了，以后恨他也没事。

就在他准备实施其中的某一个方法的时候，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他的一个远方亲戚的女儿死了。

对外宣称是意外死亡，洗澡的时候摸到了电吹风，可吴一穷到了医院以后看到的是女孩满身是血的模样，她根本不是触电死的，那只是父母为了保全最后的面子的谎言，她是自杀的，从八楼一跃而下。

因为找不到什么可以倾诉，亲戚哭着跟他絮叨了很久，原来从去年开始，他们就知道女儿是个同性恋，她不正常，是喜欢女人的，她外头还找了一个女的对象，两个人偷偷地住在了一起。

为了矫正女儿的这种不正常，他们哭啊闹啊，终于把她俩逼着分开了，他们还给女儿找了个可以结婚的适合的对象，要他们五一的时候结婚，等生了孩子，女儿肯定就正常了。

女儿被关在家里一直哭，说不愿意和男人结婚，他们觉得这不可理喻，怎么会有女人不嫁给男人，要是给人家知道了，他们一家子还怎么见人。

在这样的强压之下，女孩儿在他们面前跳楼了，她跳下去之前问父母是不是不能接受一个喜欢女人的女儿，他们以为女儿不会跳，就说是，他们不要不正常的孩子。

吴一穷搀着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老哥哥，看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哭着喊着，躺在裹尸袋里的女孩的脸突然闪了几下，变成了他儿子的脸。

吴一穷吓得差点松手，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胸口的心跳。他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也会是一种结局，要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儿子一辈子都不开心的活着。

但不论是哪一种，他都会永远失去儿子，失去两个儿子。就像亲戚们失去了独生女一样，活生生的从胸口撕开一个洞，把放在心里二十几年的小娃娃生掏出来，当着他们的面摔得四分五裂。

 

三

 

有了前车之鉴，吴一穷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儿子在准备出国，他知道原因，他们是想脱离家庭的掌控，出了国他们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吴一穷就是想不明白，男人应该喜欢女人，女人应该喜欢男人，这样才能过日子，两个男人，两个女人，要怎么过日子呢，这怎么能过日子呢，人家要说的啊，要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的啊。

这么一块大石头压在吴一穷的胸口，使得他睡不着也不敢睡，一睡着就能梦到儿子站在楼顶上，声嘶力竭的问他为什么要逼自己，是不是不能接受不正常的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每做一次梦，儿子的年龄就会小一些，最小的那一次是十五岁，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的是害怕，恐惧，仇恨，不解，以及绝望。

要说儿子是坏的，吴一穷不愿意，他的儿子从来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小时候确实调皮，可从来也没有做错真正出格的事情，长大了也不叫人操心，是个很有自己的主意的孩子。

死了的小闺女儿，更不是个坏孩子，她从小就懂事，谁不夸她好，夸她孝顺。可就是这么个孝顺的孩子，最后还是跳楼了，被自己的父母逼着跳楼了。

吴一穷很迷茫，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是一路顺着老一辈人的脚印走过来的，他不知道脱离了这样的轨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偏偏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他们要什么自由。

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吴一穷偷偷地起床，翻出了一些老照片，上面有儿子小时候的模样，说来也怪，在他的记忆里，儿子小时候的样子要比长大了以后记得清楚。

这些照片有幼儿园的，有小学的，有长大考大学的，有出去玩的，在儿子上大学之前，每一个生命中重要的节点都有他的参与，他从抱着，牵着，再到并肩的站着，最后是默默的看着。

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儿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吴一穷下意识抖了一下，好在儿子没有看到，只是自顾自的去按亮了大灯。

这灯一亮，吴一穷心里的灯好像也亮了似的，能怎么办呢，他不就是想儿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吗，出了国，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他要昭告天下，闹个鸡飞狗跳，最后把儿子逼死，才觉得开心吗。

既然这条路这么难了，他就别跟着添堵了，也许不去管才是最好的。吴一穷看到儿子偷偷的拿了一张合照，开开心心的回屋去了，忍不住想着。

 

四

 

从中国飞到美国，直飞也要十几个小时，吴一穷坐飞机坐的人都昏昏沉沉的了，才终于到了地方。

儿子们早就在机场里等着了，吴邪很无奈的看着他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忍不住道，爸，你干嘛又带这么多东西啊，我不是都说了吗，现在什么都买得到。

吴一穷很有自己的道理，他道，我上网查了，国外不好买调料，都是我一包一包装的，你们想吃肉了，直接放进去炖。

行，小哥这都是给你准备的，你记得给我做，不然我爸不跟你乐意。吴邪笑了，他突然觉得老爸带这些东西也挺有用的。

张起灵拎着行李箱朝后备箱里塞，结果箱子实在太大了，怎么都塞不进去，只好放在了后车座上。

美国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吴一穷打了个哈欠，时差让他有点不太舒服，儿子们坐在前头，他则坐在后头，靠在箱子上打瞌睡。

也许是觉得他已经睡着了，吴邪压低了声音问道，家里收拾好了吗？

张起灵道，嗯，来之前我都弄好了。

床也铺了吧？你的还有我爸的，别回头……说着，吴邪扭头看了爸爸一眼，声音忍不住放的更低了，别回头让我爸看出来什么。

张起灵趁着红绿灯的时间握了握他的手，美国很多地方的红绿灯都很长，道没事，都弄好了。

吴一穷闭着眼睛，听着俩小子鬼鬼祟祟的对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国外的房子很便宜，两个人住的是独栋的小楼，还带着一个院子，吴一穷知道他们养了一条狗，是从收养所里领养的黑背，因为长得实在太凶了差点还被安乐死了。

知道他要来，屋子里提前打扫过，吴邪哪里知道自己爸爸什么都知道了，还在给他介绍房间，告诉他这一间是给他准备的客房，另外两间是他和小哥卧室，他俩一人一间什么的。

其实住没住过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床单，那摆设，一看就知道都是新的，折痕都还在上头呢。

进了厕所，这种欲盖弥彰更是明显，好比那放着的牙刷，从洗脸台的印子看，俩牙刷应该是放在一起的，现在却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故意摆的远远的。

这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亲儿子干的事情，这小子从小就喜欢干掩耳盗铃的事情。吴一穷摇了摇头，忍不住把两支牙刷重新摆在了一起。

 

 

五

 

这一次来，吴一穷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他在厕所里找了找，果然在镜子后面的置物柜里找到了一盒已经开封的保险套。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还是第一次有实打实的证据摆在他的面前，或许应该高兴，至少他们有保护措施不是。

爸，你会用这种智能马桶吗？这个还挺方便的，到时候我回国给你……吴邪见他进了厕所半天没出来，以为他是不会用智能马桶，就打开门走了进去，想教老父亲。只是一进去，他就看到吴一穷手里拿着那盒开过的安全套。

他头皮一下就麻了，他和张起灵都没想过吴一穷会去开镜子，所以压根没把这东西收起来，下意识的心虚和恐惧，让吴邪完全忘了还可以找有女朋友回来过夜的借口。

吴一穷看到了儿子脸上的恐惧，那是一种害怕父母责备的神情，他在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父母失望难过。

在看到儿子的表情以后，吴一穷胸口那股堵了十几年的气突然就消散了，吴邪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大家都好吗，这么多年藏着掖着，他心里难道会好过吗。

吴一穷开口道，其实，有防护措施是好事，你也这么大了，懂得都比爸多。

吴邪慌慌张张的开口，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他想撒个谎，一个不行就两个，瞒了这么多年了，他不愿意前功尽弃，可嘴张开了，就是说不出来话。什么样，能是什么样的，就是这样的。

终究还是好不了，吴邪很绝望的想着，偷偷摸摸的就是长远不了，早晚有一天会暴露于人前，伤害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这么多年他如坐针毡，只要家里有人来，他就把屋里收拾一遍，其实他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掩耳盗铃而已。

却不料他一直以为什么都不知道的爸爸，突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他道，其实爸爸早就知道了，爸爸不怪你，还记得爸跟你说过吗，只要你觉得开心，你想做什么都行，爸不拦着你。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献宝似的把上面的页面拿给一脸震惊的儿子看，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开心的道，我这次来，就是看到这个新闻才来的，爸知道你俩都孝顺，都懂事，是不会自己偷偷的去干的，所以爸来了，爸当代表，参加你们的婚礼。

手机上是一条海外新闻，2015年6月25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以5比4的比例宣布，同性婚姻全境合法。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融入儿女身。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