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第五章

要搬去主院，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小院的东西少得可怜，便是被褥衣衫也都被嫌弃太过陈旧，早早的换了新的来。 

见沐空青的下人实在太少，管家便拨了四个丫头四个小厮来，至于他带来的两个便算是夫人的陪嫁，不必做府中之事，份例银子依旧与府中下人相同。

小院子同主院是没有可比之处的，那本就是个下人住的地方，当初皇帝指他做妻，意图羞辱宸亲王，管家自然不会善待。

其实皇帝和宸亲王之间向来不和，遵循皇帝旨意却嫁进了王府会是什么下场，就连京城里的傻子都知道，沐家自然心知肚明，不过是将不中用的儿子换了投名状罢了。

宸亲王喜好舞枪弄棍，看书品茗也不曾放下，因此主院中开辟了很大一块作为练武场，后院还有专门的骑射之所。

对沐空青而言，摆设如何华丽并不紧要，他能用的地方实在太有限，加之更换了新的环境，他需要比常人更长的时间来适应。尤其是这房间中摆设了太多的饰物，他要小心的使用竹竿，免得碰碎了什么。

左右无事，陵然便陪在夫人身边，牵着他的手去摸屋里的摆设，一一介绍道：“这些是我的藏书，挑了些喜欢的放在屋里，还有一些在大书房中。”

相较于严肃认真的四书五经，陵然更爱看些怪志小说，左右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轻松些也未尝不可。

沐空青已多年不曾碰触过书了，他仔细的用手抚摸着这些厚实的古籍，不忍碰乱一本。

“怎么哭了。”陵然见他摸着摸着，突然怔怔的落下泪来，心中已有计较，用手抹去沐空青脸上的泪珠，轻声道，“可是想起往事了。”

沐空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让更多的泪珠快快的落下，小声道：“我……曾有一本博物志，母亲同我看到一半，后来她病重了，我便留了起来，本想等她好了再一起看，可惜后来她不在了，书也不在了。”

他从小就很爱读书，除了考科举需要的圣贤书外，母亲也从不吝啬买书，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鬼怪奇闻，只要他喜欢，母亲便多多的买来，幼年时他不认字便在床边念给他听，大了一些两人一起看。

可惜他目盲之后，所有藏书都被收走了，笔墨纸砚也难以幸免。他本想留着母亲最后给他买的那本还未读完的博物志，后母却说他瞎了留着书也是白费，不肯留。

细细想来，他竟没有保住母亲的一件遗物，所有的种种都随着那个温柔的女子去了。太久的黑暗让他遗忘了母亲的音容相貌，唯有同她在一起时看得书留在了心中。

或许母亲早就料到自己身体不好，会走得早，便在还活着的时候日日陪伴，教导儿子做一个君子。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夫君，只教会了儿子做个好人，却没有教他遇到坏人时该如何自保。

陵然的母亲也去的早，不过她是个颇有手段的女人，她从不吝啬展示给儿子的计谋。她告诉儿子，若是手中握有重权，便连天下最尊贵的男人都奈何不了你半分。她若想争，皇后又如何，只是她不愿，她被这深宫束缚多年，她不要儿子再深陷其中。

可惜天下有共同的经历的人多，却不是人人都有他这般的好命。陵然在书柜中翻找片刻，抽出了一本书来，将它放在了沐空青的手中，在他鬓角边吻了吻：“博物志是么，看到第几卷？以后我同空青一起念。”

沐空青在书皮上摸了摸，知道这本书定是博物志，有些惊喜，又有些犹豫的道：“可我看不到，无法同殿下一起念。”

“自然是我念给你听，怎么，还嫌我念得不好听？”陵然坐在了书桌前，拉着沐空青坐在了自己怀里。

沐空青多年不曾这么与人亲近了，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宸亲王的怀抱很暖，一双大手有力的搂在他的腰腹，比母亲的怀抱要结实的多，也更加安全。

宸亲王对他好，但这份喜欢实在浅薄，不过是些施舍的宠爱。倘若沉浸其中，要么他得这一世的周全，要么如飞蛾扑火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沐空青心中清楚，却难抵这样的诱惑，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来，同我说说，念到第几卷了？”陵然不叫他站起来，撩起他散在肩上一缕青丝，轻笑道。

思来想去，沐空青不愿放弃这唯一能够念完博物志的机会，便道：“念到第三卷，九真有神牛，乃生溪上。”这是母亲念过的，后来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绝不会错。

宸亲王略翻了翻，找到了这一句，念道：“　九真有神牛，乃生溪上。黑山时共斗，即海沸黄。或出斗岸上，家牛皆怖。人或遮，则霹雳，号曰神牛。”

他怕沐空青听不清楚，便念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唇齿间吐出来，砸在小公子的心口上。念到最后一句，沐空青悬空的手终究还是放在了陵然的肩膀上，浅浅的拢起来，只搭着半节指尖。

有鸟如乌，文首，白喙，赤足，曰精卫，故精卫常取西山之木石，以填东海。